作为曾在上个世界享誉全球的内科医生,唐浩初也对自己的手产生过怀疑,但说服他的不是欧洲的主治医师和港岛医生的说辞,而是唐锋南。他信任唐锋南,所以愿意相信他的话,又想着自己在上个世界是内科医生,在外科上的判断也许会有问题。
但如今身为专业外科医生的言一鸣也提出了质疑。
唐浩初努力压下莫名涌上心头的不安,犹豫了一下才答应言一鸣会回家找伤情报告书,又在他这里拍了个手部的片子,才和江柯一起离开诊所。临走前言一鸣认真承诺说会尽快帮他找到恢复的办法以及他不能恢复的原因,于是唐浩初用同样认真的表情点点头道了声谢谢。
言一鸣立即打蛇上棍,又恢复了吊儿郎当和不务正业,甚至亲热地喊起了唐浩初的名字:“浩浩成年了没啊?”
唐浩初下意识摇了摇头,——九十年代之前港岛的成年年龄是二十一岁。言一鸣见状,有些遗憾地摸了摸下巴,脑门上扎的蝴蝶结也跟着滑稽地晃了晃,“真可惜,不然我就可以追你了。”
本以为他问年龄是为了治疗的唐浩初:“……”
虽然和江柯一起出了诊所,但唐浩初没有上江柯的车。
他总觉得江柯有点变了,对他的态度也不冷不热的,甚至连话都不说,于是主动开口表示自己叫的士回去。
擦肩而过的时候却被江柯握住了手腕。
手腕上的皮肤非常细腻,仿佛会咬人一样,让江柯不由握得更紧。然后用掌心托着那截手腕,按照言一鸣之前诊治和检查时摸过的路径,顺着骨骼一点一点按揉上去。唐浩初想要挣开,但手使不上力,又被江柯按揉的很舒服,便没再挣了。
江柯把言一鸣摸过的地方全部按揉了一遍才罢休。
少年明显瘦了很多,江柯清楚地记得他之前虽然不胖,但起码骨肉匀称,现在手臂摸起来似乎都是骨头,能清楚的透过雪白的皮肤看见淡青色的血管。
“我送你回去。”
江柯语气听着平常,手却始终紧紧握着唐浩初的手,掌心相合,无间无隙。
唐浩初没有说话,但乖乖地跟着江柯走到了车前。江柯的车就停在巷子口,这片居民区本来就都是老房子,路面坑坑洼洼的,坑里还存着积水,车头前便有一个积着水的大坑。
唐浩初看了看自己崭新的鞋和裤子,正犹豫着想从旁边没水的地方绕过去,忽然身体腾空,竟被江柯直接抱了起来。
毕竟已经长大了,被人这样抱,唐浩初难免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下意识看了看四周,发现整条巷子都没有人,才放下心来。
江柯长腿一迈就跨过了积水的大坑,他的胸膛已足够宽阔,两只胳膊也坚实如铁,唐浩初被他抱在怀里,能隐隐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让人莫名心安。
直到将唐浩初稳稳妥妥地放到副驾驶的座位上,江柯才收回手。他自己自然是坐上了驾驶座,启动的时候,突然想就这么载着唐浩初一路开到自己的住处,或者沿着这条路永无止境地开下去,让少年就这样一直坐在自己的身边,哪也不去。
这想法竟是一冒出脑海就止不住了。江柯努力压制着这种想法,眼前却突然浮现起唐锋南那天高高在上的表情,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车速也无意识地加快了。
这条路有点颠簸,突然加速的车子也跟着摇晃不稳,唐浩初敏感的神经立即开始不适,身体再次难受起来。一开始只是觉得头晕气闷,后来就觉得脑神经又开始一跳一跳的疼,周围明明没有嘈杂声,却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心里也异常烦躁。
江柯在这时候说话了,“你中午吃过饭了吗?”
因为前面的路口是一家很有名的餐厅,里面有唐浩初以前说过喜欢吃的欧培拉,所以江柯忍不住又问:“要不要我带你吃点东西?”
唐浩初隐隐约约听到了江柯的问话声,张了张嘴想要开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身体开始微微发颤,全身肌肉似乎不受自己控制一样,要死死靠住椅背才能遏制身体的颤抖。
江柯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回应,忍不住抿紧了唇。其实江柯中午也没吃饭,但他已经习惯了饥一顿饱一顿的,平日里忙起来根本顾不上吃饭,甚至顾不得管饿不饿。他今天依然有很多事要忙,却还惦记着要带唐浩初吃东西,可惜对方根本不愿意去。
江柯的手提电话又响了,仍是之前打过来报告事情的那个手下,对方似乎总算把事情处理完了,但还是有一些后续问题让江柯不满意,又开始对着话筒凶人。
这次江柯倒是没再骂脏话了,但凶人的声音很大,而唐浩初如今的状况比故事书里风一吹就要头疼的小玫瑰还娇气,冷一点不行热一点也不行,声音大一样不行,只觉得头疼得越来越厉害,胸口也闷得难受。
冷汗从额上无声无息地滑下来,唐浩初甚至忍不住微微蜷缩起手脚。江柯这时才发现唐浩初的状况似乎有点不对,说话声戛然而止,下意识伸出手握住他的手,手提电话都丢到了一边。
然后便发现少年整个人都在发颤。
江柯顿时慌了,一个急刹车把车停在路边,急声问:“怎么了,哪里难受?”
唐浩初低垂的眼睫微微颤抖,就像一尊精致又脆弱的陶瓷娃娃,漂亮的让人想把他抱回家去,又生怕把他碰碎了。想着最近温差大,流感高发,所以江柯想摸摸唐浩初的额头看他是不是发烧了,却又不敢轻易触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