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界九重天，是三界六道最快活的极乐之地，这里四季如春，鸟语花香，各色珍奇异兽自由穿梭往来，若是有凡人能一窥这极乐世界，定是心动神摇，忘却百世苦楚。

然，九重天之上，偏又有那天地间最为清寒之地，自开天辟地就被白雪覆盖，只一株神木给这寂寥的天地染上丝丝鲜活，此地就是天地间至尊至贵的神尊清修之地。

此时，寂寥百万年的苍白雪地上染上不祥的红色，神木在魔气裹挟下轰然倒地化为齑粉，携着滚滚魔气的少年冲天而起，一掌袭向涳灵境屏障。

屏障应声而碎，因此惊动了离开不久的神尊。

燊聿流才换下染血的仙袍，就察觉天地剧变，他撕裂空间直接出现在涳灵境内，方踏入雪地，瞳孔就狠狠一颤。

只短短几个时辰的功夫，被他擒获的魔族乌发就变为了雪一般的苍白，那魔物手脚不自然的偏折，颈间锁骨腰腹皆密布致命的伤痕，然少年魔族似是感觉不到痛楚般，悬浮在半空一脸傲岸的看过来。

结界被轰开，涳灵境防御阵法被激活，金色雷蛇呼啸着袭向魔族，白发魔族随手拎过一人挡在身前，雷蛇尽数轰到了那人身上。

被当做挡箭牌的人受了重伤，燊聿流凝神一看，那人正是墨姬，墨姬四肢和锁骨处都被折断钉上了血色长钉，燊聿流当即震怒到无以复加：“碎魂钉？魔族，你竟如斯恶毒！”

“恶毒？哈哈哈哈，恶毒？”

像是听到了天地间最可笑的笑话般，那眼神已经不甚清明的魔族大笑起来，他从手腕拔出一根碎魂钉，抬手就要钉入手中拎着的昏迷人影天灵盖处。

若是碎魂钉落下，墨姬势必会魂飞魄散。

涳灵境内雪势骤然变大，寒风呼啸应和着闪电的轰鸣，彻骨的寒意自神尊身上逸散出，海浪一般笼罩向孟青禹。

时间像是被无限拉长，碎魂钉一寸一寸落下，倏然间，一道寒彻的剑光斩断了碎魂钉，剑光毫无障碍的直没入那握着碎魂钉的魔族胸口，魔族一滞，而后如冬日里冻僵的蝴蝶一样，自半空坠落没入地面上厚厚的积雪中。

眨眼间，大雪覆盖了那满身狼狈的人影。

燊聿流想收回剑，几次没有成功，他低头，看到自己手指微微发颤，似是恐惧，又似是不愿，燊聿流用一手握住手腕，直接如凡人般将无法归于剑鞘的灵剑丢在地上，踏着风雪一步一步走进那被白雪覆盖的狼狈人影。

走了两步，燊聿流就停了下来，他困惑的低头。

脚下，刺目的鲜红沾染在鞋底，燊聿流像是被惊到一般闪身后退，方看清脚踩下的部分像是泥淖一样狰狞。

蔓延开的血迹和万年不化的积雪混合成一种鲜艳又诡异的颜色，燊聿流呆怔的看着，眼前突然浮现出一副画面。

鲜艳如血的炎阳在他面前崩裂开来，浑身染血的少年面容已然模糊，那少年站在炎阳中间，对他扯出一个清浅的笑。

“师尊！”

少年的面容隐隐清晰了一些，双目澄澈，眉眼带着狡黠，连声音都带着一种不甘不愿。

燊聿流手指一颤，他想触碰那少年的面颊，但少年面容像是荡开的水纹一样，触手就化为涟漪，融入黑沉沉的湖海中。

面前的炎阳也从天际陨落，陨落，直落到地上跌碎成一只折翼的蝴蝶。

而后，漫天的风雪遮掩了蝴蝶的尸体，再凝神细看，坠落的哪里是蝴蝶，分明是一片染血的红叶。

燊聿流举步，踏在那红叶之上，步步向前。

咯吱，咯吱——

雪上的脆鸣像是断断续续的琴音，幽暗嘶哑的响彻。

咯吱，咯吱。

白衣神尊最终停在了雪地里鼓起的雪包边，他挥袖拂开雪堆，看到了下方一脸安详仿佛沉睡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