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算猜透了孟青禹费尽心机接近自己的原因，真相果真很荒谬，孟青禹竟是在肖想他？

理智告诉燊聿流他该对断绝了觊觎自己的青年的念想，然看到孟青禹写着慌乱的双眸，他却觉通体舒畅，眼角眉梢都写上了欢愉。

燊聿流唇角压不住的翘起：“我知道了。”

孟青禹闻言松了一口气——他这会儿语言贫乏，完全想不出该怎么夸赞男子长相出色，脑子里只剩下什么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词儿，词是好词，但都是形容女子的，说出来怕是会被燊聿流当场灭杀。

容貌这一茬可算揭过去了，孟青禹抹了一把冷汗，努力把话题拉回来：“未免夜长梦多，我这就跟莲辛公主说清楚解除婚约，再下凡去。只消用千年教化，人族势必是能和妖族势均力敌。人族本就势众，其中天赋佼佼者也多如牛毛，人间千年足够他们修炼成一方大能，若是能飞升成神，也算是我的机缘，到时候，我与莲辛解除婚约当不会影响到神族和妖族。一旦三族形成三足鼎立之势，不需要联姻就能相互制衡是。”

孟青禹想教化人族并非一时兴起，是多方考量的结果，无论是魔族和神族的对立，还是神族和妖族那薄弱的合作关系，都需要有一个突破口，天生慧根的人族就是最好的切入点。

燊聿流闻言，先前的轻慢尽数敛起，制衡之道却是帝王之道，如此看来，孟青禹的确有人皇之能，只是——

燊聿流眉峰蹙起：“你和莲辛解除婚约后，妖族必会发现你在人间作为，我可帮你周旋，只若是有妖族大能探测，我也无法彻底屏蔽天机，所以，你的时间很短暂。你还需明白，教化人族算是同时与神族、妖族、魔族为敌，魔族已被我彻底约束，现在不足为患，可神族和妖族手段防不胜防，他们不会直接动手，降下天灾人祸却格外容易，你一旦化身入世，只能以凡人之躯经受这种种考验，此间艰难无数，你当真考虑清楚了？”

孟青禹点头：“我心中自有定数。燊大哥不用担心，此番虽是以凡人之躯入世千年，但我有九重天上的所有记忆，足矣。”

燊聿流看着决然的青年，看着对方毫无动摇之意的双眸，一丝惊艳从眼中划过。

许久，神尊蕴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是啊，足够了。”

燊聿流下凡那日，九重天上如百万年来一般春光明媚，涳灵境也是一贯的大雪纷飞，只凡间的风雪更甚，天寒地冻之时，身着兽皮的少年从结冰的河面踏雪而来，披着满身的风雪径直走向了河对面。

此时，人族已在冬季苦苦挨了数月，秋日储藏的粮食早就吃完了，连腐烂掉的果子和果核都一道被磨成了粉咽下了肚子，即使如此，饿死冻死的人族还是越来越多。很多部落的人族惯常把饿死的同族也当做食物咽下肚，就为能活过这个可怕的季节。

又有这么一个部落，因着一些特殊的缘故，坚决要把死去的族人掩埋在雪地中，宁可全部饿死也不去吃同族的血肉。

山洞里，虚弱到只剩一把骨头的部落族长感觉自己大限将至，用最后的力气告诫族人们：“很多很多年前，神女曾庇佑过我们的先祖，神女教导我们种植，教导我们驯服野兽，还教导我们编织，我们是最接近神的种族，只要我们一直在一起，繁衍生息，就能变成神。”

“神女说，不能食同族，要爱护同族，我们的灵魂和肉、体就能保持纯净，等时间到了，我们就能成为神。”

角落里，干瘦的孩子有气无力的询问道：“可是族长，神女现在去哪里了呢？我们都快要死了，为什么神女不能驱散风雪，给我们食物呢？”

正值壮年但已经白发苍苍的族长轻声道：“神女离开了，神是不能在人间久留的，她们会变成风，变成雨，变成雪回到天上去。”

角落的孩子们挤作一团，灰蒙蒙的眼中放出希冀的光芒：“既然神女化成了雪飞走了，那下雪刮风的时候，她会变成风和雪回来吗？”

族长沉默不语。

神女离开的太久了，久到先祖的传说都要消失了，久到神女传授的知识随着一代代族人突然地死去而消失，如今的他们不会编织，不会种植，也离神越来越远。

他们被神明抛弃了。

等这个冬天结束，也许，神女的传说也会随着他和族人的死亡和消失吧。

看不到前路的族长虚弱的放下手，他知道自己会和其他族人一样，将死在纯白的季节，然而直到现在，他都没看到先祖们口口相传的希望。

人族的希望，成为神明的希望，到底在哪里？

就在族长将要阖上双目之际，风雪从山洞洞口灌了进来，随着风雪进入的山东，还有一个瘦削的身影。

山洞里的孩子看向那突兀的人影，惊呼起来：“神女回来啦，变成风和雪飞走的神女终于回来啦！”

昏昏沉沉几近昏迷的族长闻言倏然睁开眼睛，他看向洞口披着彩虹的瘦高人影，双目放出炽热的光芒，全身都焕发出了新的生机，热泪从眼眶中涌出。

“伟大的神女，您终于回来了！我们并没有被神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