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中的天气与现实世界的夏季差不多,正是百花齐绽的好时节。
平日里原身一般在夜晚活动得多些,很少有早起的时候,所以这天早上,院子里几个姐妹约好,带上茶点在假山后的小圆子里赏花。
七八个美人围着桌子嬉笑聊天,边上架着两只躺椅,一张上趴着日常嗜睡的祖绵绵,这人无视周围的声音,翻着肚皮睡得贼香。
“切。”旁边那躺椅上卧着一位穿墨绿长裙的女子,名叫萧楚儿,她舞着扇子,细长的眼斜斜瞟了祖绵绵一眼,眉尾上扬媚态油然而生,“就知道睡,都胖成什么样了。”
蓝棠扑腾着翅膀飞起来,脚丫子踩在萧楚儿的肩头,“不可以说绵绵坏话。”
“啧。”萧楚儿右手轻撑在脸侧,抬起手,有些烦躁地对小肥雀晃了晃,“肥鸟快走开,当心我扒光你的毛。”
蓝棠蹦起来狠狠在她手背上啄了一下,才气呼呼往殷慈脑袋上飞。
“林予锦,东西带了吗?”裴羽卿不在,殷慈坐在主位,她没有这么好的雅兴去赏那些花花草草,今天来主要就为了林予锦手里的那罐东西。
“带了的。”叫林予锦的兽人就是传说中的人鱼,水中王者,歌声美妙貌若西施,瘦削的身形叫人类男子看上一眼就只想抱在怀里好好疼惜呵护,外貌十分有迷惑性。
她从怀中掏出被捂热的白瓷小瓶,“在这呢。”
殷慈伸手接过,又朝她递过去一瓶金疮药,“多谢,这药你拿去用,伤口能好快些。”
二人将手上的东西交换,殷慈打开瓷瓶的封盖,低头嗅了嗅,人鱼血的气味果然同其他兽类不同,没有腥味反而泛着淡淡的甜,除此之外,它还能够延年益寿增强体质,人间甚至有专门的猎鱼队在捕杀人鱼,且赏金极高。
而裘亓会养这么一只在院里,无非就是为了扩充自己的粮库。
殷慈其实也是替人办事,昨夜裴羽卿受了些伤,特意托她来向林予锦借这血,因为这东西除了人间传的那些神奇之处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它的治疗功效极其显著,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将伤口愈合,这对于饱受寒毒侵扰的裴羽卿来说,简直是救命的良药。
只要它在,至少能在拆环过程中保住一条命。
林予锦摇摇头,弱弱一笑,“是我欠裴姐姐的,原本昨晚该去侍寝的会是我,如果不是她主动揽下,现在的我可能已经……”
在场的人目光皆是一暗,不论她们将自己伪装得多开心,都不能改变所有人脑袋上顶着个定时炸/弹的事实。
侍寝侍寝,在别人那最多得个以色侍人的说法,可在这院子,那就是以命换命。
除了裴羽卿,过去没有一人是活着从那座寝宫出来的,所以关于昨晚具体发生了什么,众人不敢问,也不忍心问,生怕一个不小心踩到雷点上,不止伤了裴羽卿的自尊心还会让她回忆起不好的东西。
“唉,你不用想着欠不欠的事情,裴姐姐的愿望就是希望咱这院子里的人,能多活一个是一个。”祖绵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来,她鼻子耸了耸敏锐捕捉空气中那丝香甜的气味,“人鱼血原来闻着是这样的啊,好像糖霜的味道。”
“口子划哪儿了。”萧楚儿下巴对着林予锦的方向抬了抬,“你这血隔着老远就能闻见味,有药就快上,免得等会儿把人招惹来了。”
说的是怕招惹谁,在座的都清楚。
林予锦被提醒了一下,脸色有片刻的苍白,随后慌忙打开殷慈给的药罐,解开手腕的绷带挖起一块抹在伤口上。
“嗨,美人们。”说曹操曹操到,一道颇有活力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美,美人?”喝水的祖绵绵呛了一口,原本想回头看看是哪个骚包说话这么不着调,结果头一转过来,表情瞬间僵硬了。
这魔头今怎么起这么早?还有闲情雅致来逛小花园?
察觉不对劲的林予锦抬起头,发现身后挂着微笑伫立在那的裘亓时,脸都吓青了。
裘亓想要帮裴羽卿解开玄冰环,但最重要的钥匙放在书房,而原身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进出过那里,钥匙一直都放在管家那保管,她现在到处乱晃,就是在找人。
可谁知道这管家神出鬼没的,她快把这院子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见人,正好远远看见这亭子里有人坐着,便想着来问问好了。
结果刚打完招呼,就被中间穿浅蓝色衣裙的美人用一种惊恐万分的眼神看着,原本裘亓还在回味自己刚才的表情是不是不够友善吓到人家了,但很快她知道了原因。
目光瞄到那蓝衣女子手腕上还没来得及凝固的伤口,裘亓眼皮猛地一跳,那股难以抑制的力量再次涌了出来。
——令人惧怕的从不是她这个人,而是她身体里随时可能失控的兽元珠。
林予锦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嘴唇完全失去血色她整个人看着如同薄纸,仿佛风一吹就倒。
毫不夸张地说,林予锦感觉裘亓现在看她的目光,就像豺狼盯上肥肉,下一秒就要扑上来撕咬,可她一条人鱼,在陆地上武力值还比不上个会灵术的人类,到时候肯定毫无反手的可能性。
原本还懒洋洋躺在椅子上的两人立刻站起来,伸出手,一左一右将林予锦护住,紧张的气氛中,殷慈也抽出腰间的匕首,眼中带上准备战斗的决然。
“大人。”就在裘亓拼命抵抗体内兽元珠的时候,身后一抹沉着的嗓音传入她的耳中,轻微抚平她的燥意。
不知何时出现在她们身后的裴羽卿快步上前,将身子挡在双方中间阻隔裘亓的视线。
裘亓余光瞟到她额头上的细汗,猜到对方是硬撑着赶来的,不然此时的她应该正躺在床上休息。
“大人今天怎么有空来赏花?”裴羽卿难得递给裘亓一个笑脸,想要尽快转移她的注意。
裘亓胸腔起伏,大口地喘着气,现在的她没心思回答问题,视线里,裴羽卿那张漂亮的脸蛋已经被扭曲成模糊不清的样子,而她鼻尖所闻到的熟悉清香气味,是狂烈躁动中唯一的抚慰。
“夫人。”裘亓伸手一把抱住她的腰,将头深深埋进她的怀里,用力呼吸着,浑身都在克制地颤抖,“我,我忍不住……怎么办……”
“嗯,我知道,大人。”裴羽卿点头,伸手轻拍她的后背,语气像是哄小孩一般有耐心。
柔和的声音贴在耳侧,裘亓神经缓缓放松下来,身后有节奏的拍打,也让她十分地有安全感,可就在这关头,后脖颈处突然降临一记闷痛。
“夫人……呃!”
在场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下,只见裘亓同被抽了脊柱的人偶,软软地顺着裴羽卿的身体滑落到地上。
裴羽卿收回刚才砍在裘亓脖后的手,面色一如往常的镇定。
“绵绵,过来抬人。”
“啊?”资深苦力祖绵绵愣了一下,立刻点点头,挽起袖子,走过去轻轻松松单手提起裘亓的衣领子。
“拎好了”祖绵绵把人和麻袋似的甩到背上扛着,表情有点兴奋,“姐,咱去哪儿抛尸?”
裴羽卿淡淡扫她一眼,“人还没死,先带回寝宫。”
……
裘亓这身体确实抗揍,裴羽卿那下,寻常人至少得卧床休息五六天,结果她晕半个时辰就醒了。
睁开眼,她先是望着顶上的帐篷发了会儿呆,随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是被媳妇儿揍晕了。
“大人,你醒了。”罪魁祸首端庄地立在床侧,裘亓受累转动还有些酸胀的脖颈去看人。
很好,看表情,就知道她媳妇儿没有半点反省的意向。
还是那么有个性,她喜欢!
“好痛,要夫人吹吹才能好。”裘亓冲裴羽卿的方向伸出胳膊。
裴羽卿偏过头,笑容毫无破绽,“大人,你刚才说什么?我听得不太清楚。”
裘亓嘴巴动了动,眼眶一湿,眼看就又要演上了,裴羽卿却往边上让了让,迅速转移话题,“听说大人找严管家找了一上午,我便自作主张,替你把人叫来了。”
“哦,对,我是找她来着。”裘亓费力地用手臂支起上半身。
裴羽卿见状,立刻上前,往裘亓身子后面放了个枕头让她能够坐起来。
“还是夫人贴心。”裘亓冒着星星眼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