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

阮枝去拜了青霄长老,郑重其事地表达了自己想要转修丹道的意愿，并认真阐明了为何会想要修丹道以及自己的心路历程。

青霄长老面容肃然：“所以，并非是怪为师前没有好好护着？”

“当然不是。”

阮枝当即否认,不掩惊讶,“弟子犯错,师父惩罚本是应当。何况师父当时已经足够照顾弟子了，弟子心中感怀，不敢忘恩。”

青霄长老目视远方，语重心长地道：“当初这孩子说自己喜欢习剑，说什么都非要习剑不可。如今才几年，便改了心意，怎么能保证这次就能坚持到底呢？”

能说出这话,青霄长老其实还存着留下阮枝的心思。

他不是个喜欢改变的人,难得收徒，大徒弟出『色』聪颖、小徒弟乖巧可爱，这样便好,符合他心中的师徒乐；加他从前和阮枝的相处并不多，些亏欠,想着要补偿。

阮枝斩钉截铁地道：“师父,我这次绝对是认真的！真金白银都没这么真。”

青霄长老：“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阮枝：“……”

是吗？

大意了。

阮枝生生更住,艰难地辩解道：“当时年少情况不懂事，说大话未经脑子,师父不必当真。”

青霄长老听见她喊“师父”，更加伤春悲秋：瞧瞧,多好听的师父啊，怎么就偏偏要对着别人喊了？

仔细想想，青霄长老倒是大概能揣测出一点内情：当初阮枝说着是沉『迷』剑道,但寻华宗内剑修何其多，她偏偏逮着自己来拜师，入门后更是一个劲儿地追在萧约后头。

可见，她不一定多么爱剑道，爱萧约倒是真的。

现在她不追着萧约了，便也不继续待在他门下，提出要转道。

青霄长老光是想想都气不顺，本想隐忍不发，还是带了点怨：“与萧约，何至于不能共存？当初非说要习剑，这会儿铁了心去炼丹，究竟是不是为着那顾问渊？”

“……啊？”

阮枝甚至没能跟上青霄长老的脑回路：这和顾问渊半『毛』钱关系吗？

“听说那孩子身子不大好，一到阴天下雨就浑身难受。”

青霄长老没好气地道，“我去留仙堂问了，特意去问过这类情况。莫不是想着以后好照料他，才一意孤行去做的丹修吧。”

阮枝内心直呼好家伙：青霄长老这一通脑补猛如虎啊！直接把她没想到的逻辑都给补全了！

青霄长老看她没立即反驳，失望至极，口吻中便带了些斥责的意味：“如这般为了他人随意决定自己的人生，只会毁了自己。”

这话正与顾问渊昨夜的话不谋而合，说到了阮枝心里——所以她这次是为了自己在决定。

在确保不会影响本职工作的情况下。

这是她唯一一点愿望。

阮枝朝青霄长老深拜磕头：“师父，是弟子负您的教导。”

这态度便是决意已定了。

青霄长老甩袖背过身去，不想管她了，静默一会儿，不知何意地突然道：“在寒冰窖关禁闭时，师兄每日亦去崖边大石处静心思过。他认为自己没有尽到师兄的责任，应当同罚。”

这是阮枝被赶出青霄殿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青霄长老说完就走，用了追风术，身影消失得堪比阵风。

阮枝：“……”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风遁？

本以为她坚定了心思，一切就豁然开朗，没想到竟会卡在青霄长老这里。到了最后，青霄长老也不给出确切的答复。

章昀珊从山下回来，问阮枝如今状况、是否向青霄长老表明意愿。

阮枝模棱两可地道：“还些小问题。”

章昀珊活的年岁比她大了十数倍，一眼就看出问题，不无感叹：“看来，青霄长老还是很中意你这个徒弟的。”

修道人活得久，着鲜活可爱的小姑娘，总是多几分慈爱偏疼。

章昀珊若非一眼看中了她『性』子为人，最开始也不会意给她机会，同她相交。

阮枝两手撑着脸，眉心打结：

“师父很好，是我对不住他的栽培。”

“哎——”

章昀珊听这话头不对，骤然警觉，“莲华长老可是多年都没收过新弟子了，对你的特殊关照也是用心良苦了。可不能辜负她的一番好意！”

阮枝点点头：“我心中有数。”

章昀珊道：“要么，我去请莲华长老出面说说吧。”

“别别——”

阮枝惊恐地拦住她，“我这点事哪儿值得惊动她老人家。”

章昀珊诡异地沉默片刻，出言纠正：“其实，莲华长老也没有老，她才三百六十七岁。”

才。

三百六十七岁。

阮枝恭敬地道：“确实。”

章昀珊舒心了，问：“那你打算怎么说服青霄长老？”

阮枝想了想，回味着青霄长老最后的那段话，沉『吟』道：“我去找一趟萧师兄。”

自从上次后，她和萧约没再过。

——是你讨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