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来,裴珉松开了江白帆,江白帆莫明松了口气。
两人上车,江白帆刷卡。
刷完卡与裴珉坐在后排,刚坐下,裴珉就很自然的又握住了江白帆的手,并且塞入了衣兜,动作行云流水、平常倒像是两个好朋友闲聊。
江白帆:“……”
他侧头看着神色如常的裴珉,眨眨眼,也放下了心,暖个手很正常吧?
裴珉好像没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自己这么在意,倒显得矫情了。
他刚移开眼,裴珉就默默松了一口气,悄悄感受着自己紧握在掌心中的手。
少年人的手骨节分明,握着并不柔软,反而因为太过纤瘦而有一些咯人。
可它过分乖巧,像一只刺猬收起它所有的刺,安静的趴在他的手心,任由他捏圆搓扁。
这种感觉真是过分的美好!
车窗外的寒风吹了进来,可裴珉却不觉得冷,一向寡淡的唇上反而扬起了暖暖的弧度。
他悄悄收紧了指节,不动声色的将手心中的刺猬包裹得密不透风。
日子一天一天过。
转眼就快到了元旦。
放学后。
江白帆去了一趟班长的宿舍,找他问清楚元旦汇演的具体事宜,才背着书包准备去校门口。
耽误了这好半天了,裴珉也不知道有没有等急。
江白帆缓了缓,干脆准备绕小道去门口。
宿舍与教学楼中间有一亩很大的樱花林,从宿舍出去要绕一圈,但如果从林子里面走就会快很多。
这片樱花林子外面砌了围墙,外面看不到里面,里面也看不到外面。
春天樱花开的时候,会有很多人走林子,这个林子也会相当热闹。
可这个时候天冷,不着急赶路的都宁愿走外面的大路,没几个人愿意看那些枯枝落叶。
江白帆这次却选择走林子,这个时候的樱花还没开,全是枯枯的,光秃秃的树枝,人站在入口,一眼看不到头。
江白帆无心赏风景,只低着头自顾自的走着,突然有一些奇怪的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里。
越走近声音越响。
好半天才听清楚,有人竟然在林子里用葫芦丝和二胡合奏《月光下的凤尾竹》。
说是合奏,似乎有些不合适。
因为……
吹葫芦丝的那个吹得很顺畅,拉二胡的却有些磕磕绊绊,显然一个老手一个新手。
江白帆顿了顿,听清楚是什么声音之后,忍不住停了下来,脸上有意外的神情。
现在的高中生活是丰富多彩,学什么的都有,但是真的很少会有人愿意学这种古老的乐器,特别是葫芦丝和二胡这种东西。
至于吹的那首《月光下的凤尾竹》,更是老掉了牙,除了农村里八/九十岁的老太爷,现在的年轻人基本上没有几个人会喜欢。
而显然,林子里面吹这个的人是个意外。
江白帆也是个意外,他停了下来,驻足侧耳倾听着。
而他停下来侧耳倾听的原因,不是因为他喜欢这首歌,也不是因为他喜欢这些古老的乐器。
而是因为这有熟悉的老家的味道。
熟悉的曲调,熟悉的乐器。
这件事情要从七哥说起。
七哥是谁?七哥就是裴珉的外公。
年轻时的七哥是走江湖的,为了讨口饭吃,背着葫芦丝,笛子,二胡,走南闯北。
后来挣了钱,稳定了,但拿手的东西也没抛弃掉,闲着没事的时候就会拿出二胡出来拉一拉,他最喜欢的就是这首《月光下的凤尾竹》。
没事就教教江临慧和江白帆,茶余饭后来一个,闲着的时候来一个,晚上睡觉的时候来一个。
日濡目染之下,七哥凭一己之力,硬生生的把这两个没什么音乐天赋的人,教会了吹葫芦丝和拉二胡。
对了,江临慧是谁?
江临慧是七哥的女儿,裴珉的妈妈,江白帆的侄女。
事情有些久远,江白帆却依旧记得很清楚,就像很多年一直坚持的东西,隔个几年不弄它,可是那东西却仍旧没有忘掉,仿佛已经深深的印在了骨子里。
回忆结束。
江白帆循着声音寻了过去,林子中,两个和他一样年纪大小的学生坐在石头上,一左一右,左边的一个捧着葫芦丝,右边的一个拉着二胡。
江白帆着眼打量了一番,目光落在捧着葫芦丝的那个男生身上时,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个男生的眉眼特别的熟悉,仿佛在其余在什么人身上见过。
可若认真仔细着眼一瞧,又似乎没什么印象。
对于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江白帆也没放在心上,而是依旧站在不远处看着。
江白帆的到来,并没有影响到那两个认真练习的男生。
那两个人似乎没有丝毫默契,你吹你的,我拉我的,难听到要人命。
其实如果换个其他的乐器,效果还没这么恐怖。
但二胡这个东西是个很神奇的乐器,你要是拉的好,那么就是神仙乐器。
你要是拉不好,简直像一口破风箱里面有鬼在嚎。
而现在那个同学明显就是后者,他将手里拿的二胡硬生生拉出像刀片在石头上,左右来回刮一样刺耳的声音,听的人头皮发麻,浑身血液倒流。
尝试了几次以后,他终于放下了手里的二胡,皱着眉嫌弃道:
“元旦汇演咱们真的要搞这种辣人耳朵的东西?我真的好怕被人砸臭鸡蛋轰下台!”
也不等对方回答,那男生直接把二胡往石头边一扔,苦着脸吐槽道:“江珉,咱们换个阳间的乐器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