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的时间里,陈念问了朱栋许多店里面的情况,比如有几个摄影师,谁是老板,主要的客源途径。
朱栋其实并不是个完全听话的人,否则他不会趁着师父出门自己研究相机,也不会在陈念问这些问题的时候,触及到根本就躲躲闪闪。
他不是个笨人,那一副呆傻的模样,只是刻意降低了自己的威胁,好获得别人的信任。
他甚至可以说得上大胆,在这个雨天,就这么跟个小屁孩聊起生意的事来,并且真有跃跃欲试的打算。
陈念掌握了基本情况,跟自己猜的没什么两样。
这就是家活不旺也死不了的普通摄影店,老板就是店里现如今唯一的摄影师,带了两个徒弟,一个是刚来半个月的朱栋,另一个来的时间也不长,今天跟他一块出门拍照去了。
客源基本是自己上门,加上师父那里一点老关系。主营就是各种证件照纪念照,收费也不高。
陈念今天给朱栋布置的任务是和师父谈一谈。
谈自己的薪资待遇,什么时候可以摸上相机,如果他找来了客户,有没有提成。
两人都在相互试探,陈念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这事能不能进行下去,有没有一个好的结果,对她的影响都不大。
聊得差不多的时候,雨也停了。
距离方芝下课还有几十分钟,陈念磕着瓜子喝着茶水慢悠悠地晃着腿,朱栋缩到了柜台后面去,打开音响给她放歌。
是现在最流行的歌手,学校里孩子都喜欢的歌。
陈念笑起来,对他道:“拍照的时候顾客太紧张,你就给他放歌,想拍什么感觉的照片就放什么感觉的歌,三岁以上都适用。”
朱栋:“三岁以下呢?”
陈念:“耍猴给他们看。”
到点下课,方芝出了门,就看到了站在楼道的陈念。
陈念对上她的视线,咧开嘴就笑,露着一口大白牙,像个傻子。
方芝问她:“你什么时候到的?等多久了?”
陈念蹬蹬跑两步到了她跟前,又跟着她一块往下走:“刚到,我算着时间呢。”
方芝:“可是我今天迟下课五分钟。”
陈念:“这五分钟我也算了,哪个老师不拖堂。”
方芝:“那要是今天没拖堂,我就得等你五分钟了?”
陈念:“……”
陈念支棱起来了,她瞪大眼睛凶巴巴地对方芝道:“我都等你两小时了,你等五分钟怎么了!”
方芝看着她,停住了脚步。
陈念随着停下,安静的时间超过五秒便觉得有些慌:“芝芝,我跟你开玩笑呢,我不会让你等的,我早就到了……”
方芝抬手拍了她脑袋一下:“以后不许早到了,我下课去图书馆找你。”
陈念:“那不行,那必须我找你。”
方芝:“我找你。”
陈念:“我找你我找你,我愿意等,我就爱等,我最大的爱好就是等人了……”
这话说的真是违心。
其实陈念一点儿都不爱等人,她是个急吼吼的性格,想到什么就要立马去干,想要什么就去努力争取。
她愿意等的,等得心甘情愿浪费时光的,就只有方知著了。
等她忙完,等她回家,等她长大。
好在,在等待的过程中,她也总能找点乐子出来。
第二天陈念再送方芝去上课,刚到了摄影店门口,就被朱栋叫住了。
朱栋手里拿着一袋子冰淇淋,见到陈念,给她偷偷塞了一个。
“我和我师父谈了,他说他在的时候我就可以摸相机。如果是我找的客户,有提成,一百块提十块。”
陈念:“那你找客户呀。”
朱栋:“我去哪里找啊?”
陈念:“你先去医院吧,新生儿科,嘴巴放甜一点,夸夸姐姐夸夸哥哥,夸夸孩子长得漂亮,拿上一本你们店里的儿童相册……但其实你们店拍的那些照片,不是很有竞争力。”
朱栋:“那要怎么样才有竞争力?”
陈念:“十块里给我五块,我告诉你。”
朱栋一点都没犹豫,提高了声音道:“没问题!”
陈念脑袋里有数不尽的商业快销模板,照片这事,就跟歌曲,衣服一样,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特征,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喜好。
更何况这个时候,自带高清摄像头的手机还没出现,生意好做得很。
陈念随便挑出一样适用的,跟朱栋仔细说了。
朱栋道:“店里没有这样的道具。”
陈念瘪瘪嘴:“这个你自己想办法咯。”
朱栋:“我不知道能不能拍出你说的那种效果。”
陈念:“你家店的设备可以,看看你师父可不可以吧,你师父要是不可以,你再来问我。”
朱栋点头:“好。”
陈念努力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跟着你师父,多看多学,先把相机摸熟了摸会了。年轻人啊,要肯吃苦才能赚到钱。”
朱栋没忍住笑起来:“陈师父,你也很年轻。”
陈念挑眉:“所以我吃苦耐劳的很啊,大热天的站大马路上跟你传道授业。”
朱栋非常不好意思:“今天店里有客人,我……”
“今天不过去,”陈念拆了冰淇淋塞进嘴里,“我忙得很。”
哪里没个能待的地方呢。
就凭陈念这聪明脑瓜子和一张能说会道的嘴。
叼着冰淇淋逛了会商场,又去图书馆正儿八经地看了会书,回去接方芝时,又被朱栋拦住了。
“道具我买好了。”朱栋低声道,“晚上师父不在店里,我自己先试试。”
“牛。”陈念冲他竖了竖大拇指。
真没想到,她随便捡了个人,居然是个行动力惊人的宝贝。
第三天,朱栋便给陈念看了用个洋娃娃当拍摄对象的样片,陈念提了点意见。
第四天,朱栋再给陈念看的照片里就真的有小孩了。
第五天,朱栋给了陈念两块五毛的业绩分成。
第六天,店里没人,陈念好好地给朱栋上了堂摄影基础课。
第七天,方芝老师有事,推迟了一天的课,陈念和她在家里乐乐呵呵地玩了一整天。
第八天,朱栋再见到陈念,激动地抓着她的肩膀,非要留她一个电话号码。
“至于吗?”陈念道,“我说了我会过来的。”
朱栋:“可要是你不过来我就找不到你了。”
陈念:“那就说明咱俩师徒缘分尽了,放心,我要是想赚个冰棍钱,还是会找你的。”
朱栋:“你看起来不是缺钱的人。”
陈念乐得不行:“嘴巴是挺甜的啊。”
她留了个家附近便利店的电话,嘱咐朱栋没事就别打,做好自己的事。
朱栋从兜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钱:“十块。”
“哇,生意不错啊……”陈念瞅着那张票子,皱巴了下眉头,“但你别一天天的给了,不然我觉得自己缺钱的很。”
两人商定好了一月一结,至于结多少,朱栋会不会按照真实的收入来,那就看他的良心了。
反正真正值钱的东西都在陈念脑袋里,愿不愿意掏出来,全凭她心情。
一月过去,方芝的唱歌水准突飞猛进,陈念拿了朱栋上交的一百五十二块八毛钱,请方芝吃好吃的,并且跟她夸下海口,以后要给她买钢琴。
再大半个月过去,暑假临近末尾。陈念同朱栋商量接下来的见面时间和地点,朱栋突然道:“我要辞职了。”
陈念:“啊?”
朱栋眼睛闪亮,充满了年轻人的壮志豪情:“我要自己干。”
陈念:“你别冲动……”
朱栋:“我已经借到买器材的钱了,陈念,你还给我出主意,我给你把分成提到百分之十。”
“现在你起步阶段比较难,五个点就可以了,等你步入正轨……”陈念顿了顿,笑得非常地欠扁,“我要收二十个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