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时候陈念斥巨资叫了个摩的,一路在晚高峰中风驰电挚,所以到家的时间并不算太晚。
今天又是爸妈很忙的一天,家里只有方芝一个人,陈念推开她卧室门的时候,方芝正在做作业。
很安静,只有笔尖唰唰的声响。
“嗨~”陈念冲她招招手,笑着打招呼,“吃饭了没有啊。”
“没有。”方芝没转头,还在做作业,“都在锅里。”
“那我去热。”陈念抚了抚肚子,“哎,好一通拉,都拉空我了……”
方芝终于看向她,但没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了她几秒钟。
陈念有些心虚,但为了不表现得心虚,大方看着她。
方芝起身,道:“去吃饭吧。”
陈念松了口气,放下书包,蹦着去了厨房。
开学之后,方芝的周末其实比周内还要忙。
钢琴课声乐课,刘春花女士又新报了形体舞蹈课给她,于是上午下午几趟转场,剩下的时间就只能用来做作业和休息了。
周六,陈念陪着方芝跑了一天。周天一早,她躺在床上装赖床,可怜兮兮地跟方芝道:“起不来了起不来了呜呜呜呜……”
方芝非常地善解人意,道:“你睡吧,我自己去可以的。”
陈念拧来拧去:“可是我想陪芝芝想陪芝芝,芝芝要是在家里上课就好了……”
方芝:“那你努力赚钱给我买钢琴呀。”
陈念抱着被子,良心不安,硬生生挤出点生理泪水:“哦。”
方芝拽了拽她头发,自己去洗漱吃饭,然后出了门。
陈念扔了被子,躺倒在床上,发了会呆。
和方知晓约的是十一点,中午饭点。陈念一家四口,三位为了自己的学习和工作忙得中午都不能回家吃顿饭,而陈念却拿着好容易从朱栋身上剥削下来的钱,去请不相识的人吃大餐。
“啧。”陈念递给自己一声嘲讽。
她翻身下床,怀抱着愧疚为家里做了遍清洁卫生,然后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出门坐上公交,去往井家烤肉。
她十点半到的,拿着号码牌等了三十分钟,才有了个两人的位置。
方知晓还没来,这个时候他们这些初中娃娃还没得手机,碰到这种约会迟到的,真是急死个人。
陈念坐在高高的凳子上晃着腿,拿着菜单看了一遍又一遍,冲路过的服务员不好意思地笑:“阿姨,等会点单,我朋友没到呢。”
一个小孩子,没人为难她。
就这么又等了二十分钟,方知晓才终于露了面。
大秋天的,她上身背心下身超短裙肩膀上挂着个宽宽大大的棒球服外套,不羁的很。
人到了跟前,往陈念对面的椅子上一坐,支棱着半条腿,满头的小辫子,抬眼之间有闪闪亮亮的眼影。
“点了吗?”方知晓问。
“没呢。”陈念把菜单给她递过去,“这也太贵了。”
方知晓扯了扯嘴角:“我又没逼你来。”
“我自愿的。”陈念并不反驳,只是侧身在兜里翻了翻,翻出几张人民币,啪地全放到了桌子上,“但我就这些钱,你算着点,点超了我们就只能给人洗盘子了。”
方知晓的视线从菜单上移开,落到了陈念脸上。
陈念同她对视,穷得坦荡荡:“我又不赚钱,这都是我平时攒的零花钱。”
“行。”方知晓放下菜单,抬手拿过那些钱数了数,然后叫过来服务员,报了菜。
陈念刚才已经研究了好一会儿这菜单了,各类肉大概什么价格心里都有数,方知晓还真紧着她这钱数点了一顿,荤素搭配,还没忘了饮料。
菜上桌的时候,单子也到了。
陈念拿过看了眼,方知晓只给她省了五毛钱。
陈念笑起来,道:“你数学挺好的啊。”
方知晓拿着夹子,专注烤肉:“我各科成绩都挺好的。”
“这个我知道。”陈念看着她,“你不仅学习成绩好,还参加了好多唱歌跳舞的比赛,拿了不少奖。”
方知晓:“嗯。”
陈念:“还接过广告,好像还去剧组客串过?”
方知晓翻动着烤肉,动作熟练:“嗯。”
陈念由衷感叹:“你好厉害啊。”
方知晓没应这个声,肉片滋滋作响,很快就散发出了浓郁的香味。方知晓将烤好的肉切碎,全都放在了自己盘子里。
陈念:“……”
方知晓开始低头吃肉,虽然着装挺叛逆,但吃饭的动作挺优雅。
优雅并迅速,吃完一片接下一片,完全没有给陈念留一块的意思。
陈念本来没那么饿,也没那么馋,但被她这么一刺激,总觉得今天这顿饭自己少吃一口,就亏了似的。
于是陈念不急着说话了,自己也开始上手烤肉,烤,吃,烤,吃,两人点的东西本来就不多,很快就把一桌子的食物给扫荡得干干净净。
“嗝。”陈念打了个饱嗝,端过饮料,猛灌了一口。
方知晓咬着吸管,喝完最后一口橙汁,然后便抬手道:“服务员,买单。”
陈念:“????”
陈念急了:“怎么就买单了,谁跟你说买单了,我话都还没问呢。”
方知晓:“饭吃完了啊。”
陈念:“就算是等价交换你这也过分了吧,我才跟你说了几句话啊。”
方知晓看了眼腕上的运动手表:“二十分钟,你不说等着我说吗?”
“嘿,你这不是吃得凶吗?”陈念真是无语了。
眼看着服务员到了跟前,钱又在方知晓手里,陈念只得含泪从兜里又摸出来几十块钱,拍在了桌上:“再点份甜品吧。”
方知晓欣然接受:“行。”
方知晓看看菜单:“只够点一份我喜欢吃的。”
陈念:“你吃你吃你吃我不吃我吃才亏得慌。”
方知晓微微一笑,眼睛弯起来的样子看起来特别无辜:“好的,那麻烦你再给我们加一份这个。”
服务员应声下去了,陈念抓紧时间,炮轰方知晓:“你是从小学这些的吗?唱歌跳舞。”
方知晓:“嗯。”
陈念:“有多小?”
方知晓:“六年级。”
陈念:“那也不是特别小。”
方知晓看她一眼。
陈念:“你很喜欢这些吗?”
方知晓:“还行。”
陈念:“还行是怎么个还行法?”
方知晓:“别人都喜欢看,我表演了能赚钱。”
陈念:“……”
陈念:“你小小年纪倒是挺……挺人间清醒。”
方知晓:“也不是特别小,也就比你大两级吧。”
陈念:“……”
服务员端着甜品过来了,陈念:“你们家店什么都好,就是上菜太快了。”
服务员:“????”
方知晓:“帮我打包一下吧,我带走。”
陈念:“????”
陈念喊起来了:“你怎么能这样呢!”
方知晓神情叛逆,语调冷漠:“我就这样。”
服务员开始去拿打包盒子了,陈念:“行行行你厉害你牛逼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方知晓看着她,陈念那问题在脑袋里拐了个弯,又有些犹豫:“你……那个,就是……你家……”
方知晓盯着她的眼神晃了晃。
陈念闭嘴了。
倒不是害怕,一个小屁孩,能有什么可害怕的。陈念就是有些不忍心。
她真正想问的问题很简单,你家是什么情况,你爸妈是你亲生父母吗,你是本来就叫这个名字,还是后来改成了这个名字。
但这些问题,如果方知晓家是普通的正常家庭还好,如果不是,那就是往别人心口里扎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