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芝拿过酒杯,轻轻和她碰了一下:“你好,我眼光也好。”
陈念拿起了酒杯,方芝率先喝下去一大口,不知道是不是喝得太多了,掺过的酒并没有觉得有什么过于特别的地方。
她透过透明的玻璃去看陈念,陈念喉咙滑动的时候,眉头轻轻一皱。
酒杯回归原来的位置,陈念偏头看着方芝,静默的几秒。
方芝对着她的视线,没有躲闪,却有些看不明白,陈念是发现了,还是没发现。
她是在质问她,等着她自首,还是只是想看她,毕竟她这么好看。
陈念收回了目光,方芝眨了眨眼。
陈念端起酒杯,又轻轻啜了一口,然后道:“差不多了吧?”
“不行。”方芝果断地摇了摇头,“还没感觉呢。”
陈念:“你既然没醉过,怎么知道现在的感觉不是醉酒的感觉?”
方芝:“醉了眼神会晃,脚步会虚,情绪会旺盛,嘴里会说些平日里不太会说的话,做一些平日里不太敢做的事。”
陈念:“你不会说什么?”
方芝笑了笑:“我不说的可多了。”
陈念:“那你不敢做什么?”
方芝噘了噘嘴:“不敢做的倒是不多。”
“嗯。”陈念点点头。
“那你呢?”方芝反问她。
“我……”陈念端起酒杯猛灌了一口,“坦坦荡荡,无所畏惧。”
方芝陪着她喝,酒杯仰起来的时候,思绪突然就顶到了一个快要冲破峡口的位置,于是仰起来的酒杯就没再放下来,直到杯里的酒见了底。
“我们来点猛的吧。”方芝站起了身,“时间不多了,明天还要上课。”
她当着陈念的面,大大方方地提过了那瓶开封的清酒:“喝这个,度数高。”
陈念自然要挡她,手伸过去的时候被方芝轻易躲掉,方芝笑得灿烂:“反正我要喝,你喝不喝随意。”
你喝不喝随意。
你上辈子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那么冷静的一个人,绝不允许自己情绪失控,到了要疯的时候,便一定要拉着我一起疯。
你不要那些犹豫,不要前因后果,不想层层的阻碍,不怕这刻得到了,下一刻便失去什么。
你一遍遍地问我,坦诚地把心都要剖开,急切地像是熊熊燃烧的火,再不救你,再不要你,你便烧成灰烬,随风而散,再不复存在。
我哪里拒绝得了你,我哪里忍受得了你。
所以再忐忑,再不安,都要抓着你,都要答应你。你往哪里走,都想随你去。
陈念永远记得那晚的心跳,永远记得自己失了智一般,把所有的理智和自尊全都抛弃。甚至想着,今晚同她在一起,哪怕被欺骗,被利用,明天早晨便被抛弃,也在所不惜。
如今,她怎么就这么胆小了呢。
面对一个年轻的,莽撞的,欲望都写在眼里,话却都藏在心里的方知著,这也不敢,那也不敢,生怕踏错一步,就万劫不复。
其实怕什么万劫不复,她早就握紧过方知著的手,同她一起坠入过爱和欲的深渊。
陈念抓住了方芝的手,她的掌心太热,所以衬得方芝的指尖如凉水。
她把那柔柔软软的一滩水全部攥进怀里,而后夺过了她的酒,灌下去两大口。
“当然陪你喝。”陈念道。
“有什么不敢说的,有什么不敢做的。”陈念又道。
“你就放心大胆地走吧,有我陪着你呢。”陈念抑制不住自己又土又酸的话从嘴巴里往外蹦,“踩着我的身体往外走都可以。”
“我舍不得。”方芝看着她,眉眼弯弯,“陈念,你醉了。”
“哦。”陈念往后倒去,躺在地毯上,盯着天花板,才知道,醉就是一瞬间,你松懈的那一刻,你就醉了。
“醉就醉吧。”陈念道。
几秒的沉默,房间里的空气都变得灼热,方芝欺身而上,掌心撑在她耳边,人就在她的正上方。
“陈念,”方芝叫她,提出自己的要求,“你叫一下我的名字。”
“芝芝。”陈念道。
“还能怎么叫?”
“方芝芝。”
“你就不能叫另一个吗?”
“方知著。”陈念偏了偏脑袋,哭笑不得,“方知著。”
“再叫两声。”方芝的声音是诱哄,更是逼迫。
“方知著,方知著……”陈念抬手轻轻打在她肩膀上,虚浮无力,“方知著,方知著,你是方知著……”
不要怕,你是方知著。
方知著,不要怕。
“好。”方芝笑起来,她笑得真高兴,她挪动着身体,坐到了陈念身边,抬手揽过她的脖子,让她枕在了她身上。
“没事了。”方芝道,“没事了,你可以睡觉了。”
陈念轻轻点头,偏头窝进这具熟悉的身体,鼻息里都是香甜的气息。
她曾在无数个夜晚,拥着这样的身体,在这样的气息里入眠。
那是她,最感觉得到幸福的时刻。
陈念沉沉睡去,月色越升越高。
房间里亮着一盏温柔的灯,方芝看着墙壁上挂着的钟表,静静地等着时间的到来。
陈念的生日,方芝仔细问了阿姨,是十一月一日的零点二十分。
零点二十分,秒针轻轻一颤,方芝对怀里的人轻声道:“念念,生日快乐。”
陈念呼吸平稳,打着小小的鼾声,大半张脸都埋在她的腿上,露出的一点脸颊,带着淡淡的红晕。
很可爱,像刚挂上颜色的苹果。
方芝低头,轻轻地亲在了她的脸颊上。
真有苹果的香味,沁在心窝里,让人觉得窗户吹进来的风都裹着香气。
方芝有些头晕目眩,原来醉酒是这样的感觉。
她想再亲一口,又怕扰了怀里人的清梦,于是只能吊着心脏,上上下下,忐忑又甜蜜。
最终,也只能在心底,一遍又一遍,笑着对她说:念念,成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