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她糖果的人似乎反应比较慢,抵在唇上的手指在把柠檬糖推进去之后,慢了一拍没能及时撤离,因此深见琉衣合拢嘴唇时,不小心轻轻咬了一下那人的指节。
真的很轻很轻,一点力度也没用上,可手指的主人却像是触了电一样,猛地缩回手。
“好吃吗?”过了几秒,蹲在她身前的男人清了清嗓子,问道。
深见琉衣终于抬起眼。
五条悟,这人是什么时候来的?
最强咒术师满含期待地等着她的回答,因为低头的缘故,架在鼻梁上的墨镜微微下滑,露出那双天空之瞳,新雪似的白发亮得晃眼。
难为他一个超过一米九的大个子,委委屈屈、束手束脚地蹲下来,并且就算这样屈就,他依旧要比深见琉衣高出一点,横在娇小的女孩子面前,就如同一座高大的山岳。
“五条先生?”深见琉衣含着糖果,喉咙干哑,声音亦像是磨砂一样,失去了往日的甜美,“你不是走了吗?”
离开咖啡店的时候,这人可是气冲冲的,快速消失的背影给人一种再也不会回来的错觉。
五条悟眉心一拢。
又是这个令他极度不快的称呼,听着刺耳极了,可碍于之前站在厨房前听到的那些话,五条悟决定大度地将这个问题搁置再议。
“谁说我走了,我只是去解决掉一只不长眼的咒灵而已。”五条悟面不改色,又将那莫须有的咒灵扯出来圆谎,接着又问,“我给你的糖,甜吗?”
深见琉衣脑子里很乱,其实连说话的力气都提不起来,但五条悟这么眼巴巴地盯着她看,那双过分漂亮的蓝眸还一眨一眨的,恍惚间让人以为看见了一只狂甩尾巴的白色猫咪。
“甜吗甜吗?”见她不出声,五条悟再接再厉。
她忽然就觉得,要是不给出回应的话,这只超规格大猫就会不满地喵喵叫着,一边生气一边整只猫缠上来了。
她没养过猫,但要是这样,身上一定会沾满猫毛的吧。
五条悟纠缠不休的提问多少冲淡了深见琉衣心底的难过,她叹了口气,道:“你自己难道没有尝过么?”
“啊,这不是我的糖。”五条悟从衣兜里又掏出一大把,五颜六色的都有,炫耀似的举到深见琉衣眼前,“回来的路上,帮一个小姑娘取下挂在树上的气球,她就送了我这些,说天下第一好吃的糖果,就是要配天下第一帅气的大哥哥,怎么样,那小丫头没骗我吧?”
五条悟还故意模仿了小女孩的口吻,捏着嗓子,毫不脸红地将夸他的话用重音强调了一遍。
深见琉衣:“……”那些话,真不是他自己加上去的吗?
她轻轻咬碎了糖果,酸甜的味道席卷味蕾,对上五条悟亮闪闪的双眼,深见琉衣点头:“没骗你。”
五条悟追问:“琉衣酱也觉得她夸我天下第一帅气,是实话实说吧?”
深见琉衣:“……”五条悟的阅读理解一向很可以的,她明明说的是糖果好吃没骗人。
五条悟单方面擅自认定,深见琉衣赞同了小女孩对于自己美色的判定,四舍五入,就相当于她本人亲自夸赞了。
得出这个结论的五条悟眉角眼梢都挂着掩饰不住的得意,他从剩下的那堆糖果里挑挑拣拣,特地挑了跟刚才那颗颜色一模一样的,拆开来扔进嘴里。
结果瞬间,整张脸就皱成了包子。
“好酸——!”
作为重度甜分控,五条悟从来都接受不了“酸甜”这种异端口味,谁知道一下子就踩了雷,可在深见琉衣的注视下,他还没法吐出来,只能生生咽下去,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深见琉衣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他死要面子活受罪,叹了口气,打算站起来去给五条悟冲一杯热茶,中和一下嘴里的酸味。
“五条先生,觉得不好吃的话,就不要勉强自己了。”
五条悟还在嘴硬:“我跟琉衣的口味绝对是一致的!”
就在这时,五条悟听到那个令他十分看不顺眼的绷带混蛋,发出了一声近似嘲讽的轻笑。
“你对不存在的事情,总是抱有莫名的自信呢,这或许也是咒术师的癖好,五条先生?”太宰治用词礼貌,“真可怜啊。”
五条悟的目光立刻变冷。
在他的眼中,太宰治手上还握着深见琉衣的一缕发丝,纵然知道这是为了让人间失格起作用,但那只手……还是怎么看,怎么令他不爽。
会站着任人讽刺,就不叫五条悟了,他马上收起对着深见琉衣时那副委屈样,转眼变了副嘴脸:“这位工具人先生,麻烦搞清楚自己的定位好吗,不要随意播报垃圾语音是工具的基本素养吧?”
怎么只是转身泡了杯茶的功夫,这两个男人就又准备吵起来了?深见琉衣感受着身后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疲惫地揉了揉额头。
五条悟也就算了,这个人本来心理年龄就不超三岁,但太宰先生挺靠谱且温和的一个人,为何突然之间也跟着较起劲来了呢……难不成幼稚也是能够人传人的?
“五条先生,给。”深见琉衣果断将茶杯塞到五条悟手里,堵上他的嘴,“……刚才我跟乱步先生说的那些话,你全都听到了?”
“唔……算是吧。”
深见琉衣看着他,五条悟大大方方,没有半点偷听的不好意思,于是琉衣忍不住先别开眼。
“是不是觉得……很荒谬?”深见琉衣问。
“不哦,一点也不。”五条悟笑着说,“我从始至终看到的,只有琉衣一个人,别的任何事情都不重要。”
“而且还有一件事,以前怕你不高兴,我一直都不太敢直说呢,但反正我现在已经惹你生气了,那么就无所谓了,再对我生气一点,也完全没问题。”五条悟仰起头,一口气将那杯热茶喝光。
咦,琉衣酱居然还偷偷在茶里加了糖,是因为记住他喜欢吃甜的么……这种细节处的温柔,也很可爱,如果能考虑换回原来的称呼,就更可爱了。
嘴里的酸味渐渐冲淡,五条悟忽然上前两步,拉进了与深见琉衣的距离,接着在她诧异的目光中弯下腰,轻轻地将自己毛茸茸的脑袋,枕在她的肩膀上。
顺便还不忘用充满杀气的眼神,恶狠狠地瞪了背后的太宰治一眼。要不是必须有这个该死的绷带混蛋在场,他才能碰到琉衣,他早就把人打包扔出去了。
太宰治:……啧,失恋的男人果然不讲道理。
深见琉衣皱眉道:“五条先生,我说过我们不再是未婚夫妻了吧?请注意你的举止……”
“听我说完。”五条悟打断她,“很快。”
“……”他的声音听上去异常郑重,深见琉衣无声地叹气,“你想说什么?”
五条悟埋在她肩上,低低地笑起来:“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在想,如何才能把你拽进我的世界,为此我做了很多准备,可是大部分都暂时不能跟你坦白,抱歉抱歉,以后如果合适的话,会全部告诉你的——问题也有很多,比如要是你不愿意跟我走,那该怎么办,不过幸好。”
“幸好,你并非自愿待在那个鬼地方的。”五条悟直起身来,墨镜后的双眼专注地钉在琉衣脸上,唇边挂着爽朗的笑容,“你不喜欢永远待在一个牢笼里吧,恰好,我也看它不顺眼。”
“所以……努力一下,彻底来到我的世界,如何?”白发的咒术师罕见地收敛起满身张狂,低下头,眼里的天空平静而澄澈,“——让我帮你吧,琉衣。”
……
在勉强耐心地听完自家老师的牢骚后,乙骨忧太的心情已经变得十分佛系了。
不得不说,五条老师在反向追人的操作上,优秀得无与伦比,简直是个绝世天才。
偏偏他的老师还在不依不饶地问:“忧太——帮忙出出主意吧,要怎么做才能令琉衣酱消气嘛,你可是老师引以为傲的唯一已婚人士哦,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吧,忧太?”
乙骨忧太很想说他不是,他没有,他跟里香的相处平淡而温馨,从来没有过这种一波三折的起伏剧情,不要什么都指望他啊!
可是,作为一个好学生,他又确实无法在面对老师闪闪亮亮的求助眼神时,硬气心肠说不,于是绞尽脑汁思考了许久,终于不太肯定地给出一个答案:
“……试试坦诚一些吧?”
五条悟歪头,不解:“坦诚?”
“就是那个,以前五条老师用了非常轻浮的态度来对待深见小姐,没错吧?”
“什么,我明明超认真的!”白色大猫试图狡辩。
“那才不叫认真呢!明明知道婚约存在问题,五条老师却什么都不说,还将错就错继续演下去,在深见小姐看来,这就跟蓄意戏耍没有分别的吧!”乙骨忧太严肃地纠正,“不能总是用自说自话啊,老师,如果一直学不会照顾别人的心情,总有一天,深见小姐会彻底不理你的吧!”
五条悟:“……”
他想象了一下那样的情形,然后感受到了全身心的抗拒。
不行,绝对不要!
“……所以忧太,首先该怎么做呢?”五条悟揉了揉凌乱的发丝,往椅子上一瘫,整个人散发出萎靡颓丧的气息。
乙骨忧太想了想,建议:“先尝试向深见小姐坦白自己的想法吧?不管好的还是坏的,坦率地敞开自己,都是有效沟通的第一步。”
……
按照你说的做了哦,忧太,可千万不要糊弄老师。
五条悟拉下墨镜,紧紧盯着深见琉衣,他能捕捉到,在听到自己的话后,女孩因震惊而骤缩的瞳孔。
他可是当着深见琉衣的面,非常直白地,坦诚了自己的欲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