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生理年轻二十七、心理年龄只有区区三岁的教师先生,正在死缠烂打地逼问她。
“琉衣,快回答嘛,为什么要偏心那个小鬼?无论怎么看他都很欠揍吧,说话不好听,性格也超烂,而且你也看到了,他刚才想要对我动手哎!我可是长辈,稍微教训一下这种不懂礼貌的家伙,是在行使正当权利吧!”
自从刚刚深见琉衣爆发出术式,把那两个自己打自己的幼稚鬼强行分开后,年长的那一个似乎就认定了她是在拉偏架,整张漂亮的脸立刻垮了下来,皱成了包子。
深见琉衣对他这副做作的样子已经有了十足的抵抗力,尤其是两分钟前,这人还一脸凶狠地把年轻的自己捶得满身伤,所以,琉衣一点都不为所动。
“恕我直言,五条先生,那些形容词套用在你身上,同样百分百契合。”深见琉衣轻轻叹气,这时游戏对她的束缚减弱了许多,连带说话也流畅了。
“咦,为什么?”青年很是不服。
话音刚落,少年五条悟后脚就发出一声嗤笑。
“长辈?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看到像你这样糟糕的大人,任何一个有基本道德心的人都会忍不住动手清除垃圾的吧?我这也是在履行义务啊。”
他身上的血迹已经在重置的时间中,被彻底抹除干净了,破破烂烂的衣服也被修补好了,那张极具欺骗性的脸又恢复了光鲜亮丽,如果忽略掉他此时趾高气扬的表情,那么深见琉衣还是稍微有点想赞同他这句话的。
“五条君,我对自己的术式不太熟悉,你身上的伤……”是不是全都治愈了?
深见琉衣其实更关心他的伤势,毕竟刚才惊鸿一瞥下,少年浑身浴血的模样实在太惨烈了,似乎随时都会倒下。
不管为什么,也不应该把人打得半死吧?
因此,深见琉衣才对下手不知轻重的青年教师很有意见。
一提到受伤相关的话题,少年五条悟就宛如被踩到了尾巴一样,对于自诩最强心高气傲的人来说,被人揍得几乎没有还手之力这种事,简直一生之耻。
他脸色一僵,抱着手嘴硬道:“啊哈,这点小伤放着不管也没问题的吧,而且这又不是我真正的身体。”
“听见了吗琉衣酱,他就是这种不懂感恩的叛逆期小鬼,我们就如他所愿,把他当成空气吧?”唯恐天下不乱的年长者在一旁煽风点火,立刻招惹来少年的怒瞪。
“你这家伙——”被这么一激,少年五条悟的火气再次涌上来,咒力在周身涌动,瞧着随时都能扑上去撕咬。
“琉衣,快看哦,他还不死心想要攻击我!”狡猾的成年人在拱完火后,熟练地推卸责任,那么高大的人硬是试图往深见琉衣身后躲,然后就被她有气无力地捶了一下。
力道不痛不痒,小孩子打人都比她疼。
“那也是你挑衅别人在先。”深见琉衣纠正道,“那么,负责任且成熟的五条先生,不打算向无辜的受害人道歉么?”
青年五条悟在深见琉衣无奈的目光中,好不容易抑制住扑上去把人抱住的冲动,听见后半句,表情立刻变得十分委屈,垂着手站在原地,松散的白发耷拉下来,一米九的个子愣是营造出一种“我很可怜”的氛围。
他开始装傻:“哎,什么呀,这里哪有受害人?”
旁边的少年对这种不要脸卖惨的套路十分看不上眼,嗤之以鼻:“恶心死了,大叔。”
青年五条悟忙着用眼神打动深见琉衣,没空跟战斗力为零的小鬼计较,继续用可怜兮兮的目光盯着她:“太伤心了,我可是千辛万苦、排除万难才找到琉衣的哦,没有感动得马上扑过来抱着我哭就算了,一上来就是指责,哪怕是我,也会受伤的,要说受害人,我才比较符合条件吧?”
说着说着,他就又摆出“快来安慰我”的期待眼神。
深见琉衣的视线闪烁了一下。对哦,因为这两人莫名其妙打起来,她都差点忘记这回事了……
“但是,我看五条先生打架打得很高兴,还以为你已经将正事抛之脑后了呢。”深见琉衣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声音萎靡,“不过,谢谢你特地来帮我。”
发动术式所需的精力远比深见琉衣想象得要多,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使用咒术,身体的力气一下子被抽空了,在说话时,她不得不慢腾腾地挪向一旁的景观石,再不找个地方坐下,她的双腿就要支撑不住了。
期间,她拂开了青年五条悟蠢蠢欲动往她腰上攀的爪子,又拍掉了少年五条悟别别扭扭试图箍住她的脖子把她捞过去的手臂,体力值彻底见底,脚下微微踉跄了一下,差点没跪倒在地。
“我自己能走。”尽管如此,深见琉衣还是强调,“所以,请你们不要再以此为借口再打起来。”
在她看不见的背后,原本砰砰啪啪的动静戛然而止。
暗搓搓计划把人打晕的年长者:“……”
准备将对方的脸划花的年轻人:“……”
两人撇开眼,同时“嘁”了一声,悻悻然地收回已经摆出起手式的手,默契地跳离三米开外,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深见琉衣强撑着在石头上坐下,喘着气,瞥了一大一小两个幼稚鬼一眼,摊开手心,指尖隐约跳动着代表术式的白光。
“如果继续胡闹,我就将时间重置回你们三岁的时候。”深见琉衣弯了弯唇,眉眼温柔似水,说话也是和声细气,一点也无法将她的声音与威胁两个字联系起来,“五条先生还有五条君,你们应该不愿意被我看见还是小孩子的自己吧?”
两个五条悟:……?!!
半晌,青年五条悟率先笑起来:“可是琉衣酱做不到的吧?”
少年五条悟罕见地表示赞同:“只是重置十五分钟,你就一副快要死掉的样子,以你的身体条件根本支撑不住术式的完全发动。”
“嗯嗯没错,所以琉衣不要逞强哦~”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你太弱了吧?”
心里同样这样想,但知道绝对不能直接说出来的五条老师眨眨眼,义正言辞地指责年轻的自己:“可怕可怕,他在看不起你呢,琉衣酱。”
“哈?我哪有……!”
深见琉衣自行过滤到两人的垃圾话,语气平淡地回答:“做得到的。这个游戏每次重置,都是倒转十年的时间,如果我以死亡为代价来发动术式,应该就能够做到了。”
她对于死亡的态度异常轻描淡写,或许是因为在无尽的轮回中,曾经尝试过太多不同方式的死法,所以就连最后一点畏惧心都被消磨掉了,完全没有自己说出了禁忌之语的自觉。
“我也想过,要不要试试将时间重置回这个空间诞生之前……”
话未说完,青年五条悟就粗暴地打断她,目光冷漠:“你是从这个空间中被培育出来的,如果那样做,你本身的存在也会被抹消掉。”
深见琉衣长睫颤了颤,脸上却没有害怕,只有一种仿佛在梦中的轻快感:“……也没什么不好吧?”
这样喃喃着,她在阳光下呈现出像是立刻就要破碎的脆弱感,明明近在咫尺,却像是隔了一整个世界的距离。
五条悟的眸光倏地暗沉下来。
深见琉衣像是有所察觉,轻声补救:“……只是开玩笑的,不用放在心上。毕竟五条先生花费了这么大力气来找我,要是不好好对待这份心意,是会遭天谴的吧?所以别担心,我会配合的。”
——其实,不是开玩笑的。
自从知晓现实世界的存在后,她就隐隐产生这种想法了,因为啊,她是不该诞生的怪异之物吧?现实世界中,根本没有她所对应的位置,再加上,创造出这个囚笼的背后主使,应该抱有想要利用她达成某种目的的心态,如果因为她而让其他人受伤害,她会很难过的。
像她这样的工具,果然还是不要突兀地闯进真实世界,会比较好吧?
深见琉衣垂下眼帘,手指无意识地揪着和服衣摆,但下一秒,她的双手就分别被两只手给握住了。
同样有着滚烫的温度,仅仅是手掌大小上有极其细微的差别,但将她的手指完全收拢,却都绰绰有余。
她错愕地抬起头,就发现一大一小两个五条悟分别蹲在自己身边,两双一模一样的天空之瞳凝望着她,宛如被天幕所环绕。
“之前你求我杀掉你的时候就发现了……你啊,对自己的性命压根没有多在意吧?”少年五条悟掐着深见琉衣纤细的手腕,力道之大仿佛要将之折断,“还以为过了这么久,你多少会有点长进,结果根本没什么不同嘛。”
青年五条悟挂上看似非常爽朗的笑容,五指却强硬地插入深见琉衣的指缝中,一根一根、慢慢地将她的手指牢牢扣住。
两个人的力气都大得可怕,深见琉衣此刻正处于虚弱状态,完全承受不住,蹙着眉道:“好疼。”
“忍着点哦,琉衣酱。因为你说出了令我很生气的话,为了控制自己不对你发火,我已经足够忍耐了。”青年笑容不变,语气听上去还算温和,却没有半点松手的意思。
少年五条悟跟他一唱一和,难得没唱反调:“果然还是要教训一下吧?”
“嗯,要的哦,在处理完这堆麻烦事之后。”青年五条悟看向深见琉衣,在六眼的加持下,能清楚望见她身上缠绕着无数“丝线”,这些丝线一头深深扎根于她体内,另一头则是连接着整个空间,与游戏共生。
换句话说,想要将深见琉衣“移植”到现实世界去,就必须先将这无数条代表着束缚的丝线全部斩断。
但是因为共生的时间太长,深见琉衣与异空间的联系已经变得异常紧密,稍有不慎,她很可能会重新陷入未激活的状态,再也无法从这个地方剥离开来了。
“那么,暂且休战,如何?”青年五条悟自然地问道,他十分笃定另一个自己不会拒绝,没等到回答,便继续说,“首先,来确保蝴蝶不会飞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