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沉沉浮浮,深见琉衣怔怔地凝望着眼前的景象,从开始到结束的记忆就像是播放电影一样,一帧帧在她面前回放。
明明记忆的主角正是她自己,可深见琉衣却觉得这些记忆十分陌生,她更像是一个旁观者,并没法去感同身受。
大部分画面都是无声的,她总是一个人孤独地待在一处庭院中,要么就是被迫学习那些所谓的新娘课程,要么就是整日地望着天空,每一天几乎都重复着同样的过程,枯燥且无趣,简直就像是遵循着固定程式运行的机器。
直到五条悟的出现,死水一样的生活中才终于出现了变数。
——但是很可惜,这个变数却彻底将她导向了最坏的结局。
非自愿的家族联姻,被未婚夫持续的无视冷待,然后就是……死亡。
她被这位强大的未婚夫扔到咒灵面前,像她这种连咒术都不会用的孱弱大小姐,怎么可能躲得过咒灵的袭击?所以深见琉衣只能眼睁睁望着记忆中的自己,被咒灵穿胸而过。
尽管她现在是旁观的角度,可不知为何,被咒灵贯穿的彻骨疼痛却如实地同步反馈到她的脑海里,她一边睁大双眼,看着“自己”身上涌出的鲜血汇聚成河,一边在剧痛中浑身颤抖,几近痉挛。
然而画面中的“自己”并没有立即死去,白发蓝眸的少年接住了她,深见琉衣看到“自己”的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对五条悟说了什么,但是她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只能看见五条悟忽然露出略显癫狂的笑容,接着便干脆利落地扭断了她的脖子。
记忆里的“自己”被未婚夫毫不留情地杀掉了。
“唔……”
感官再次同调,深见琉衣骤然跪倒,双手紧紧捂着脖颈,止不住地弯下腰干呕。烈火灼烧一般的感觉从喉咙涌上来,烧得她眼尾发红,溢出的泪水一滴滴落在手背上,泅湿了衣服。
为什么要杀她……?
深见琉衣茫然不解,但是回忆并没有就此停止,反而出现了更加不可思议的景象。
死去的“自己”消失了,紧接着原地又出现了一模一样的另一个自己,但毫不例外,这个自己也很快被杀掉了——几秒之后,同样的情形再次上演。
五条悟,这位顶着她未婚夫头衔的少年,展开了一场只针对“深见琉衣”的屠杀,那张过分漂亮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他只是在随意斩杀家禽,而非活生生的人类。
随着屠杀次数增多,五条悟的脸上、手上、衣服上都溅上了属于深见琉衣的鲜血,他垂着眸,睫毛上仿佛压满了积雪,侧脸的线条完美得让人赞叹,同时亦冷硬得使深见琉衣寒意丛生。
一次又一次,死去又重生,深见琉衣的视野被无尽的血色所填满,到最后,她已经麻木了,只是紧紧盯着少年冷漠的背影,机械地数着“自己”死亡的次数。
——五十七次。
整整五十七次死去活来,五十七倍的疼痛叠加在旁观的她身上。
为什么啊?深见琉衣蜷缩着试图抱紧自己,双手却没有力气,她不太清醒地想,到底是为了什么,五条悟非要杀死她不可呢?
就在这时,一直都是无声默片的记忆画面中,突然传来了五条悟的声音,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嫌恶,看着最后一具消失的尸体,话音里藏着满满的恶意:
【简直像虫子一样没完没了,烦死了……区区赝品,少来碍我的眼。】
深见琉衣的心脏猛地揪紧。
赝品?
这是在说谁,她吗?
恍惚间,她似乎听见了某个陌生的声音从不知名的地方传来,带着像是能蛊惑人心的力量,在她诘问自己时,回答着她的疑问:
……我是谁?
——【你是五条悟的未婚妻。】
……那他为什么要杀我?
——【因为他讨厌你以婚约的名义束缚了他的人生。】
深见琉衣紧紧咬着下唇,微微露出一抹苦笑,疲惫地闭上眼,放任思绪坠入深渊之中。
原来如此,多么残酷的真相。
太可笑了,那记忆里的“她”渡过的一生,岂不是毫无意义了么。
……
武装侦探社的医疗室内,五条悟坐在床边,不亦乐乎地玩着深见琉衣的头发,他把人家的发丝打成各种结,然后又笨手笨脚地解开,明明是这么无聊的举动,他却乐在其中,就宛如猫咪在把玩毛线团一样。
“硝子——”玩够了发丝之后,五条悟的兴趣又转移到了深见琉衣的手上,开始握着她纤细的手指折来折去,同时拖长声音喊着自己的同事,“硝子,已经过去好长时间了,琉衣她到底什么时候能醒?”
这已经是五条悟第二十次问出这个问题了,家入硝子背对着他整理自己未写完的报告,冷漠地想,如果可以,她只希望能缝上这家伙的嘴巴。
家入硝子没有半点搭理他的意愿,五条悟却也不在意,继续碎碎念:“我答应过会把琉衣酱带回来让你认识的,怎么样,是不是跟我说的一样可爱?不过就算再怎么可爱,那也是我的哦,硝子你在旁边看看就好了。”
“可爱”这个词,也已经重复三十五遍了,五条悟不腻,她都听腻了好不好!
家入硝子嘴角抽搐,深呼一口气,强行抑制住想要抽烟的冲动。
“嗯……等琉衣醒过来之后,要索取什么样的报酬比较好呢?啊呀,硝子,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嘛,这是她亲口答应过的,只要我把她从那个地方救出来,她就会尽己所能报答我的哦,可没有你想象中的胁迫。让我想想看……对了,不如提议让她未来一年都必须在我视线范围之内活动吧,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