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伏黑惠走出校门口的瞬间,他就后悔了,恨不得立马掉头原路返回。
但倚在对街路灯下的某位可疑白发男人,却率先捕捉到了伏黑惠的身影,先是用力朝他挥了挥手,接着拖长音调,以一种伏黑惠听了只想捂住耳朵的过分热情的语气,喊出了他的名字:
“惠——这里这里!”
白发咒术师没有穿着高专制服,而是搭配了一身休闲装,黑色的长风衣衬得他身材越发修长,鼻梁上架着一副圆墨镜,隐约可以窥见镜片后属于天空的瑰丽色泽。从外表上看,他压根没什么年龄感,混迹于一群归家的高中生之间,竟也能完美融入进去,丝毫不会让人觉得违和。
甚至在看到伏黑惠之后,这人还特地将墨镜往下拉了拉,暴露出一张足以令这个年纪的女生脸红心跳的容貌。
“惠,惊喜吗——”无视掉伏黑惠难看的脸色,五条悟自顾自地喊道,“我可是专程来看你的哦!”
惊喜,简直惊喜到恨不能把这家伙当场暴打一顿的程度了,伏黑惠眼角抽了抽。
糟糕,就因为自己犹豫的这几秒,现在想要假装看不见已经来不及了,周围学生的目光也往这边聚集过来了……伏黑惠咬了咬后槽牙,对男人高调张扬的作风感到十分不满,但表面上依旧维持着一贯的冷面酷哥形象。
旁边一名双眼放光的同班女生忍不住朝伏黑惠凑近了些,大胆地问:“伏黑同学,那是你的哥哥吗?”
伏黑惠面无表情:“不,请不要在意他,我和他没有一丁点关系。”
女生迟疑着:“可是……”那个男人,一副跟你非常熟稔的样子啊。
说话间,五条悟已经穿过街道,走到了他们面前,在听见伏黑惠撇清关系的发言后,这人十分做作地摆出被抛弃的可怜神情,配合上女生的疑问,语气悲伤地质问道:“太冷淡了吧,惠,对许久不见的监护人,你就不想说点什么吗,比如来一个久违的热情拥抱表示欢迎?”
伏黑惠懒得看他表演,冷着脸与他擦肩而过。丰富的经验告诉伏黑惠,越是理睬五条悟,这家伙就越起劲,最好的办法就是视而不见。
才走了两步,伏黑惠就感觉肩上一重,五条悟非常自然地将手臂搭上去,低声说:“惠是要去探望津美纪吗?我记得你每周这个时间都会去医院的,带上我一起吧?看,我连花都准备好了哦!”
说着,他将背在身后的手伸出,献宝似的将手中的花束怼到伏黑惠面前。
伏黑惠沉默半晌,随后甩掉五条悟的手臂,迈开脚步:“……随便你。”
望见他这副别扭的模样,五条悟不由轻笑出声。他正要跟上去,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女生小心翼翼的声音:“那个,请问,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
五条悟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女生羞涩而期盼的目光。
“这个嘛……很遗憾,答案是不可以哦。”五条悟顿了顿,笑容更深,他亮出手腕,让人能看清上面那一圈浅色的发绳——样式可爱,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属于女孩子的贴身物品,如今却戴在他这么个大男人手上,就宛如无声的标记。
“很好看吧?这是我给琉衣酱挑的呢,但说实话,她散着头发的样子才是最可爱的……啊,抱歉,不是故意要无视你的,只是一想到琉衣,我就有点控制不住,不过你应该能理解的吧,毕竟她就是我拒绝的唯一理由啊。”
五条悟将手腕上的发圈在那女生眼前晃了晃,像是宣告,又似是在炫耀:“因为,我和我的未婚妻,正处于绝赞的婚礼筹备期中哦~”
……
津美纪如同往常一般,闭目沉睡于病床上,散开的黑发如同浓密的海藻。
伏黑惠是沉默寡言的性子,他来医院来得很勤,但基本上都是安安静静坐半个小时就走,很少一个人在那儿自言自语。
可五条悟不一样,他根本闲不住,先是把带来的花束往花瓶上一插,接着就自言自语地跟空气聊上了,话题从鼓吹自己又吓死了多少只咒灵,一路发散到伏黑惠称霸整条学院街的壮举,直至当事人忍无可忍,黑着脸打断他,这人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来。
病房重新陷入了死寂中,五条悟靠在窗边,视线扫过躺在床上的津美纪,想到了同样情况的深见琉衣,眸光倏地黯淡下来,仿佛正有无形的风暴在深处酝酿。
五条悟好不容易老实了一阵,伏黑惠坐在床边,盯着姐姐平和的睡颜,过了好一会,突然开口。
“……未婚妻。”
没头没尾的一个词语,五条悟明明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却还在装傻:“惠,询问别人的时候,态度应该更好一点哦?”
伏黑惠额上冒出青筋,啧了一声:“……你刚才说的未婚妻,是怎么回事?”
五条悟摸着下巴,理所当然地说:“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是要跟我缔结终生的人哦,毕竟我也到了这个年纪,没什么好奇怪的吧……惠,你这副不信任的表情很伤人的哦?”
伏黑惠脸上的狐疑已经掩饰不住了:“你,确定没有用拐骗或者威胁之类的不正当手段?”
不是他多想,实在是因为五条悟这个人太不靠谱了,无论如何,伏黑惠都想象不出这家伙心甘情愿踏入婚礼殿堂的模样……那一定是比十只特级咒灵在他面前跳踢踏舞更加惊悚的场面。
五条悟静默了几秒,抬手推了推墨镜,难得正经地问:“惠,我在你心里的形象就这么不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