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虽然答应了慕容凤枕,但看到凤枕带他来的地方后,还是突然后悔起来。
原来凤枕竟带他到了鸣玉楼。
可见凤枕是这地方的熟客,他年少青春皮相极美,出手阔绰又是大理寺的官员,竟是那些楼里姑娘们的心头肉,一见他,顿时有几个飞也似地迎了上来。
十四看着凤枕犹如花蝴蝶飞入花丛般的姿态,此刻要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幸而凤枕没忘了他,低头吩咐了几句,便有一个姑娘笑意盈盈去了。
不多时回来,便领着他们到了一处稍微僻静的房中。
进了门,一股浓烈的香气扑鼻而来。
十四忍不住捂住了鼻子,回头看凤枕,见他正手搭着门扇,在跟门口的姑娘们低声细语,多情款款,引得那姑娘媚眼乱晃,娇笑连连。
不多时,一个丫鬟捧了酒食过来,进内铺陈在桌上。
凤枕笑道:“多谢姐姐,劳烦了。”
那丫鬟也红着脸退了出去,临走还体贴地将门给他们带上了。
“我倒是忘了少卿爱这一口。”桌边,十四内心嫌弃而面无表情地说。
凤枕负手走回来,笑道:“见笑见笑。只怕你也知道我的家不在京城,只能在这些烟花柳巷里找点儿人气儿了。”
“少卿不是住在侯府么?还嫌人少?”十四掏出一块帕子铺在椅子上,这才落座。
慕容凤枕走到跟前,摸了摸酒壶,举手先给十四斟满,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随口道:“侯府虽是亲戚,却也不是家啊,虚与委蛇的多呢,说的好听是投奔亲戚,说的不好听就寄人篱下啰。”
十四听他说的直白,不禁微微一笑:“难道侯府亏待了少卿。”
凤枕道:“倒是不曾亏待,反而对我极好,就是时不时地给人把我跟我的大表哥相比较,而我又往往是被比到了泥尘里的那个,实在叫我不得开心。”
十四眉峰又是一动:“难道府内谁敢嫌弃少卿,这可不是侯府待客之道。”
凤枕嗤地笑道:“总爱比较的不是别人,就是今晚上的那位。”
十四的喉头动了动:“哦,你说十七、这也是应当的,毕竟……”他没有说下去,但面上却情不自禁流露沉沉不悦之色。
凤枕看在眼中,心头忖度。
慕容凤枕是个人精,虽然十四才认得不久,但察言观色,便知道他跟金钗儿关系匪浅。
此刻虽似信口闲话,但不知不觉中便将话题转到了金钗儿身上,果然十四的神情中有细微的变化。
“毕竟人家是夫妻呢,”他笑接着十四的话头说道:“那小妮子先前还损我,说我跟白太素简直是天壤之别,还说我很丢了侯府的脸呢。”
凤枕不晓得这两句话在十四听来是何意味。
在十四看来,原来慕容凤枕也是给十七“嫌弃”的那个,还是比不上白梼的那个……却仿佛,跟他的遭遇差不多。
此时此刻,十四心里才真正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威远伯,”内心把凤枕看做了跟自己同一地步之人,十四终于忍不住哼了声,“他要真能耐,今晚上就不必叫十七出来替他跑来跑去的了。”
凤枕听到这里便笑问:“太素身上……真的是你动的手脚?”
十四淡淡看他一眼:“怎么?”
凤枕忙举杯,春风满面道:“我得敬你一杯,你干了我想干却干不成的事儿。”
十四心中本还带着戒备,见凤枕这样,不由嘴角一挑,便也举了杯子跟他一碰。
两人各自喝了一杯,凤枕嘿嘿笑道:“因为是亲戚,我不便说什么,只不过我还没进侯府的时候就吃过白太素的亏,后来搬到侯府,他还是不饶,上回几乎把我打的吐血。”
十四有些意外:“竟有这种事,他为何如此?”
凤枕哪里能说是因为自己对金钗儿“图谋不轨”,咎由自取而已,只哼唧道:“我们性子不同嘛,他那样假正经……当然是他看不惯我,所以明里暗里地针对,上次给府里的姑妈训斥了一番还是不改呢,自个儿把自己当做府内的家长了,且又因为立了功,自然越发横行霸道的惯了。”
十四听的入神:“是吗?”
凤枕趁机问:“对了,你是怎么叫他中招的?”
十四这才说道:“也没什么。”
本来不想说的,但彼此话匣子打开,于是淡淡道:“今日是他的好日子,自然有许多人送帖子送贺礼之类的,我只需要在其中一样东西上做点手脚就成了。”
“下毒?”凤枕睁大双眼问,“不对吧……不管是什么东西,交到他手上的时候早有很多人碰过了,怎么会没中毒?”
十四见他问到了点子上,便微微笑道:“当然是一样只有他会碰到的东西。”
“是什么?”凤枕倒是真的虚心求教了。
十四看向酒杯,凤枕赶紧殷勤地又给他斟满了,十四吃了半口,道:“这个是我的机密,告诉了你,以后就未必管用了,只是少卿你也不蠢,只要你回头细想自然就猜得到。另外……我可以告诉你,不是下毒,而是、下蛊。”
“蛊毒?”凤枕的眼睛瞪得双倍大,着实震惊起来,隐隐还有几分惊惧。
十四唇瞥了他一眼:“是啊,十七没告诉你吗?我最擅长的就是下蛊。所以……”
就在凤枕心头阵阵发凉的时候,十四举起手中的酒杯晃了晃,似笑非笑地说道:“你刚才没有在酒中动手脚,是明智之举,不然的话现在苦不堪言的就是你了。”
说了这句,又调侃般道:“这下你信了十七临去那句‘别伤了他’是对谁说的了吧?”
凤枕咋舌而后怕。
其实凤枕确实曾动过要在酒食中下毒这个念头,但想起金钗儿临去那句“别伤着他”,且他又自诩真刀实枪的话未必输给十四,故而并没有下毒。
没想到此举竟是救了自己一命。
凤枕对蛊虽没什么研究,但也知道这种术法的厉害,对于用蛊者,什么下毒之类简直就如下九流的玩意儿了,自然是班门弄斧。
凤枕叹息了声,悻悻道:“原来你这样能耐……但是……”
“但是什么?”
凤枕道:“我虽然高兴太素中了招,替我也出了一口气,但同时不能不承认的是,如果太素真的有事,钗儿只怕、会极难过的,她毕竟是个很重情义的。”
十四才缓和的脸色又慢慢地绷紧了起来。
凤枕瞥他一眼道:“我能不能再问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