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宴的山庄就在北地十三州内,这是李余做梦都没想到的。
后来审讯白秋笛时,那丫半点没有大势已去的自觉,还笑着吐露他劫走李余时,曾与骑马赶去驿馆的闻鹫擦肩而过,被闻鹫一脚踩断了腿骨。
闻鹫带来的兵马将山庄重重包围,别说人,连只鸟想要飞出去,都会被弓箭手射下。
除了林之宴和萧若雪,山庄内的其他人都被集中到地势开阔的花园,期间有会武功的下人想要反抗逃出去,被持刀的士兵就地处决。
闻鹫手下的风火军对看守战俘很有经验,不仅在近处安排了站岗的队伍对人员进行控制,远处更是有弓箭手分区域盯着,但凡有所异动,直接一箭过去。
林之宴和萧若雪被分开看管。
李余解决了三急,被闻鹫拎去给随行军医做身体检查,确认没中没生病,又看了腿上的伤。
等大夫重新给李余处理好伤口上完药,李余才杵着拐杖,去看萧若雪。
风火军冲进山庄的时候,萧若雪正在自己的院子里休息,李余的话给她造成了很大的打击,她嘴上说着“上辈子归上辈子,这辈子是这辈子”实际也就骗骗李余,她心里根本就过不了那个槛。
一想到自己上辈子的死是如今的枕边人一手策划,她就觉得背脊发凉。
可她除了将两辈子分割开,她还能怎么办呢,如今的她已经不是相府千金了,萧家满门入狱,东平侯府也被查抄殆尽,是林之宴将她带出京城,助她逃出生天,也是林之宴拿银子为她提供了和在京城一般无二的生活质量,如今的她,根本离不开林之宴。
萧若雪在床上辗转反侧,伺候她的丫鬟猛地推开房门,话都没说一句就被一箭射入后心而亡。
萧若雪被吓得一声惊叫,愣了好一会儿才起身想要出去,却发现屋外已经被身着铠甲的士兵包围,那些士兵不许她踏出屋门半步,她便只好退回屋内,将方才休息时卸下的钗环戴上,并披上了外袍,忐忑不安地等着林之宴回来,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安与怨念令她的思绪变得混乱起来,一个想法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三皇子曾为她殉情而死,若这一世她依旧嫁给了三皇子,过得再糟也不过是遇到些后宅妇人相互算计的手段,又怎会像眼下这般,被人拿着刀剑困在屋里……
李余站在窗外,从她的视角正好能看到萧若雪坐在梳妆台前,身子因恐惧微微弓起,手里紧紧捏着一支尖锐的发簪。
李余本是想来耀武扬威一番,好解解气的,如今突然觉得有些没意思,便扶着那姓闻的拐杖离开,改去找林之宴。
林之宴被关在茶室里,茶室出门后拐个弯,就是他方才被踹吐血的地方。
先前那丫鬟给李余捎来的冷茶,也是从这茶室里拿出来的。
和惴惴不安的萧若雪不同,刚吐过血的林之宴坐在茶室的团蒲上,用茶室里的火折子点了炉火给自己煮水泡茶,悠然自得,看不出半点受制于人的模样。
见林之宴如此,李余的心顿时便提了起来。
林之宴——《母仪天下》的男主角,作者钦定的智力天花板。
李余不敢小看他。
茶室里除了林之宴,还有一个李余不认识的陌生人。
那人看起来病恹恹的,脸色比刚刚吐过血的林之宴还差,眼下有很重的乌青色,样貌与周寻有几分相似。
那陌生人见李余同闻鹫出现在茶室门口,起身走出茶室,向他们俩拱手行礼:“元帅,殿下。”
“可有问出什么?”闻鹫问。
那人摇头:“这厮从头到尾只说过一句话,之后任凭我怎么诈他,他都一言不发。”
李余:“他说什么了?”
那人看向李余:“他说,他只同殿下说话,旁人问他什么,他都不会应。”
那人正想劝李余,莫要如了林之宴的意。
结果话还没出口,李余便先说了:“他还挺挑,不过我可不想和他说话,要不你直接把他拉去审讯得了,你们风火军里头有会审讯的不?”
那人闻言微滞,透着浅紫的唇勾起几分笑意:“在下不才,恰好会些审讯的法子。”
茶室里,给自己倒茶的林之宴手上一顿,听见李余催促外头那人赶紧动刑,不得不放下茶壶,开口道:“殿下还是三思的好,林某身子骨弱,方才还受了闻帅一脚,若没能熬过酷刑,死讯传出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李余朝茶室里探头:“天会塌吗?”
林之宴刚想说话,胸口突然堵住,用力提气,竟是不小心呛出一口血来。
闻鹫刚刚那一脚太重,怕是伤到了他的内里。
林之宴用帕子将血擦去,没擦干净,猩红色落在那薄薄的唇上,衬着他苍白漂亮的面容,宛若一只从地狱中爬出来的艳鬼。
又或者他就是鬼,因为他说了句不像人会说的话:“不知淮江被殿下的火药炸决堤,大水淹没百亩农田,淹死无数百姓,对殿下来说算不算天塌了。”
闻鹫目光一凛,那自称会审讯的病秧子也在话语中染上几分寒意:“你就这么把你的后手说出来,不怕我们现在便传信去淮江,阻止你的人炸堤吗?”
林之宴笑盈盈道:“不愧是周觅周先生,早便听说你比你弟弟周寻要更加聪明,只因久病缠身随不了军,这才无法在军中任职,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闻鹫冷声道:“回答他。”
林之宴从善如流:“我不怕,因为类似的后手我还准备了不少。如何,殿下愿意与我好好谈谈吗?”
李余啧了一声,扶着闻鹫的手臂蹦进茶室,周觅紧随其后也想进来,却听见林之宴说:“要说这庄子有哪不如我意,便是这茶室太小,容不下太多的人。”
周觅停住脚步,看向闻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