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林对瑞德说不能违约这件事倒也不完全是托词，如果不是被法院传唤绊住了脚，他早该赶赴哥谭去处理来自当地警察局长的订单。因为不得不待到迈克尔·索耶的案件审理结束，默瑟才先一步替他去哥谭调查具体情况。

只是他没想到，默瑟居然这么快就又跑回了纽约。

“你动作这么快？”

阿尔林颇为惊疑地瞪着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消磨时间的男人，顺手递给了他一罐冰啤酒。

“查到什么了？”

默瑟摇摇头，“什么都没有，我被蝙蝠侠盯上了，只能提前跑回来。”

“你招惹他做什么？”阿尔林眉心微蹙，他对蝙蝠侠的戒备心还没有上升到对超人那种级别，只是在哥谭的地界被蝙蝠侠盯上实在是一桩麻烦事。

“他先动手的，”默瑟指了指自己的脸，“都是那个小变种人的脸惹的祸。”

默瑟是带着工作证明去的哥谭。詹姆斯·戈登的订单是一个星期前被接下的，但直到默瑟去往案发现场，那里的清洁工作甚至连一半都没做完。

“哥谭真是个疯子之城，”默瑟摸了摸脸颊，他太久没有以自己的真实面目示人，突然毫无伪装反而让他不太适应，“我永远也忘不了‘小丑’这个代号了，比起我，他才更像个怪物。”

“很惨？”阿尔林敲敲烟盒，点了支烟。他大概浏览了官方给出的案件情况，现场的照片却未曾看见，但只从那些触目惊心的数字他也能想象得到那位小丑弄出的大场面。

“人间地狱。他制造的是屠杀，”默瑟撑着头斜眼看着他，“场面不会比你在战场上看到的更温馨了。”

阿尔林呼出一口气，烟雾缭绕间，他问，“所以？你是怎么被蝙蝠侠盯上的？他会追到你这个身份吗？”

默瑟现在使用的是韦林·史密斯这个假身份，他保留了默瑟稍作乔装后的面貌，身份则是阿尔林公司的合伙人，这个假身份他们经营许久，算是目前最安全的一个。

“晚上回来的时候顺手料理了两个□□犯，被他看见了，”默瑟说，“这个变种人好像以前偷过他什么的东西，我就被他一路追出了哥谭——幸好他一直排斥超人，否则加上那个太阳之子我恐怕很难顺利逃出来。”

“别担心，我确认没人盯着的时候才换回这身行头。唯一有点麻烦的是，我是扮做你的员工去了现场，他有心就不难查到这些。”

“问题不大，”阿尔林扭身从桌上抽出一本文件夹翻了两翻，最后挑出一份点了点上面瘦小又面容平凡的男人的照片，“伪造几份出入境资料，就说我派去的员工被‘你’杀掉取代了。”

“随便你，”默瑟一仰头喝干了啤酒，双手随意在身上擦了擦，站起身说，“我就是回来通知你一声，既然你现在投诚了神盾局，这边短时间应该就不需要我了吧？”

“说‘投诚’可真难听，阿列克斯，我只不过是顺势而为。”

默瑟哼笑了一声，不置可否，“那么，我现在要去‘捕猎’了，不必费心联系，有事我自然会去找你。”

“等等，拿着这个，”阿尔林把手中那一册简历拍到默瑟怀里，“万一有谁找到你这个合伙人头上，可别说你对公司里的‘员工’一无所知。”

默瑟挑挑眉，还是收下了，他反手拉起风衣上的兜帽，将整个人都罩了起来。

“进食愉快。”阿尔林把自己摔进沙发里，悠闲地冲着对方的背影挥了挥手。

他这边对哥谭发生的事不以为然，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某个记仇的骑士盯上了。

“这就是你找来的专业人士？”布鲁斯·韦恩坐在戈登的办公室里，看着手中那薄薄的一页纸，慢声问道。

“你怀疑他？”

“从他的员工进入哥谭开始，稻草人被杀、恐惧毒气被盗，这位员工本人又是名有前科的变种人，”英俊的男人一改平时对外的那副纨绔派头，眼神锐利地看向警察局长，“我恐怕很难认为他完全清白无辜。”

戈登摘下眼镜，挤了挤干涩的眼睛，“我不问你的打算，布鲁斯，但不管你想做什么恐怕都得等到下个星期了——这位刘易斯先生回复我们，他要周二才能结束手头的事务赶来哥谭。”/

“不过是三天后的事情，”韦恩自矜地笑着说，“而且布鲁斯·韦恩可从不等待。”

势力范围集中在西海岸的布鲁斯·韦恩倒不会立刻把手伸到纽约钢铁侠的大本营里，但想暗中调查些什么却是不妨事的。不过正像戈登劝说他的那样，阿尔林·刘易斯在这件事里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尚且不好说，他精力有限，不会在这件无足轻重的事上牵扯太多。

黑暗骑士有一个计划，现在他要亲自去找寻自己需要的人。

“我没想到有一天会听到你呼唤我的名字。”

红色的披风在夜幕中缓缓降落，平日里经常在人前针锋相对的超人与蝙蝠侠趁着夜色在河上碰面。其实凭着超人的超级听力和韦恩的钞能力，两人都对彼此的真实身份心知肚明，但这两人偏偏就像别扭的青春期男孩儿似的，只肯对着对方称呼他们的代号。

蝙蝠侠踩了踩脚下的船板，通体漆黑的小船让两人就像是悬在同样乌沉沉的河面上一样，“关于联盟的事你考虑得如何。”

“我的想法没有改变，超级英雄们需要团结，但你的做法只可能给我们带来分裂。”超人说。

“事实是，裂痕从一开始就存在，”蝙蝠侠向前走了几步，“万磁王带领的兄弟会、神盾局的咆哮突击队再加上立场暧昧的x战警，超级人类已经太多了，他们所求所想可未必都是世界和平。超人，你脑子里理想的‘超人帝国’不可能实现。”

“我从没想过什么‘超人帝国’，”超人皱起眉头，他知道打从他进入大众视野后，蝙蝠侠就一直对他的立场身份保持着高度警戒和质疑，他不得不为此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去剖白自己，“你对非普通人过分戒备了，蝙蝠侠，我只是希望至少在超级人类这个群体里，不要有任何冲突。”

超级英雄们如果打起来，杀伤力不亚于一打核弹级武器，这一点，在二战时期就已经初露端倪，进入二十世纪后，政府频频向变种人采取怀柔政策也有这方面原因。

“美国队长回来了，他跟神盾局渊源多深我不说你也清楚。现在的钢铁侠虽然明面上还自称一派，但他的父亲霍华德·斯塔克正是神盾局创始人之一这一点永远也无法改变，”面具下的男人目光深沉地看着超人那张年轻的脸孔，继续说道，“x战警与神盾局更是一直保持着密切的关系，神盾局就是政府的爪牙，我不想表现得像个反·政府头子，但当这个世界最强大的力量都集中到同一个利益集团手中时，公平与自由也将不复存在。”

超人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蝙蝠侠尖锐指出的问题是他一直以来下意识回避的。

超人是飞翔在大都会上空的守护神，但克拉克·肯特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美国人，他成长于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农场，接受的教育也是跟爱与和平有关，而对所谓的统治阶级、国家力量，抱歉，哪怕是成为某些人口中救世主的今天，他也未曾切实接触、了解过。

“我知道你跟神奇女侠的关系不错，你或许可以听听她的看法。”

戴安娜·普林斯在这颗星球上活的年岁可远远长于他们两人，尚且是个毛头小子的超人如果肯接受她的教导，那么他们两人未来的沟通障碍或许会小一些，当然，如果借着超人之口迫使普林斯重新思考建立联盟的必要性和可行性，那就再好不过了——当初他找上那个女人时，她的态度还是支持但不想参与进来，可正如超人所预想的那样，一旦联盟崛起就相当于彻底打响割裂超级英雄阵营的旗号，到那时候，他们这些人谁还能独善其身？抱着这样的想法，蝙蝠侠给出了以上的建议。

“我会的。”超人抿紧嘴唇，心头隐隐泛起不详的危机感。

他是这颗星球上已知的最强超级人类，一些地方的人们甚至开始叫他“神之子”。或许是得益于他养父的教导，超人自己倒是从未觉得拥有这些压倒性的力量他就真的所向披靡了。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是听着美国队长和守望者的故事长大的，这些人的英雄事迹和流传下来的名言一直深深影响着他。

他热爱和平，不愿与人发生冲突。因此面对隔壁邻居的每日质疑和钢铁侠隔着一个美国的远程挑衅，他都没有做出任何过激的反应，而是耐着性子把自己“圈禁”在美国西部，仅在极少需要他参与紧急救援的时候才去“侵犯”他人的领地。

但事实上，这种可笑的领地划分在他看来也不是正确的东西——为什么大家就不能以帮助他人为共同目的站在一起呢？他不禁常常这样问，可没人能给他回答。只是他越来越发现，把自己定位成一个救援吉祥物对他表明自己的态度没有任何帮助。他有力量却没有掌握话语权，所以没有人听见他的声音。

或许超人对自己内心的满腹疑惑早就有了答案，只是克拉克·肯特不愿去看。

“我会再好好考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