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凝睡得很不踏实,梦里全是曾经见过的人不停围绕着她打转。
有的是死在前几重秘境的,有的是活着时的街坊邻居,甚至还有只见了一面被恶鬼拖进林子的男人,最后便是她的父母,只是父母的模样有些模糊,不像是其他人那样清晰。
睡了不到半个时辰她便从梦中惊醒,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子发了会儿呆,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竟然被一楼那些同类影响,还做了噩梦。
卫凝将被子裹紧,觉得自己弱爆了,明明同为鬼,怎的见到一些鬼就把自己吓成这样,难不成阵营不同,所以自然而然产生敌意,亦或者……直觉?
可是直觉这个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就这样想想又觉得有些扯。
卫凝在心里暗骂自己怂包,重新环顾四周才发现楚瑜不在屋子,掀开被子刚要出门就听见门口有异动。
敲门声每一下间隔时间相同,不紧不慢,与其说是敲门声,更像是在恶作剧。
咚,咚,咚。
卫凝重新将被子裹紧坐在床上,一瞬间有种回到小时候,她时常一个人在房间听着外面的风声不敢睡觉。
敲门声没有持续多久便停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卫凝才从被子里冒出个头看着门的方向,借着幽幽月光,屋里一片清冷,没办法确定门口的东西有没有离开。
大家都是鬼,谁比谁吓人不成?!
双脚重新着地,卫凝吐了口气,端起作为鬼的尊严,大步向门外走去。
推开门的瞬间,卫凝的心到底还是端了起来,左右看了看,空荡荡的走廊上什么都没有。
她暂时放下心,估摸着楚瑜这个时间不会下楼做什么,只能是找荀乐章,没做过多犹豫直接去敲响隔壁房门。
房门有个小缝卫凝自是瞧见了,但她没有不打招呼便推门而入的习惯,门敲三声,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从门缝间滚了下来。
卫凝低头,瞧见一个白色的球状物体滚到脚下,碰到鞋边的时候向回滚了滚,正是一个眼球。
眼球通体雪白,唯有眼仁的位置稍稍有些灰色,不注意的时候很难发现,瞅了个对眼,卫凝视线不自觉的被它吸引,像是陷在里面一般移不开眼。
卫凝和它互相看着,那东西原没什么动作,眼球上下一转,竟如同长了个眼皮,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卫凝面无表情的看了它一会儿,随后一脚踩了上去。
噗嗤一声在这样寂静的环境里尤为明显,踩完还不算,卫凝将那东西碾了碾,确定脚下只剩一滩烂泥,这才抬头看着门里面站着的两个人。
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推开,卫凝从未见过荀乐章这样呆滞的表情,尽管面色有些铁青,脖子上有着不同寻常的红痕,跟自己脖子上的有些相像。
“看什么?”卫凝不满荀乐章的表情,总觉得他看人的眼神像是在看怪物。
这里没有怪物,只有女鬼。
楚瑜快步走了出来拉着卫凝,在卫凝离开原地的时候,他不动声色的瞥了眼地上一滩红色的液体。
“你不是睡觉吗?怎么起来了?”
卫凝心安理得的被楚瑜关心着,心中一阵雀跃。
直到这时她突然明白过来,自己为何开始害怕那些鬼。
卫凝算是个反应慢的,刚死的时候沉浸在破罐破摔的状态里,无论是残尸断肢还是鬼,她都有种在做一个长长噩梦的感觉,隔了这么久才后知后觉地开始真正明白鬼是什么,觉得害怕。
看见楚瑜后再细想想,与其说是害怕,不如说是排斥,她怕自己被归类于其他,成了没人管没人顾的孤魂野鬼。
或许先前还可以说是孑然一身,可如今她不是孤魂野鬼了,她有人挂着,也有挂着的人。
“睡醒看你不在,就出来看看,怕有什么事。”卫凝坐下,看着依旧杵在门口的荀乐章道,“荀公子这是怎么了?当门童?”
荀乐章眼神晦涩不明的看了眼门口地上残留着的赃物,脸色愈发难看。
他动作粗鲁的将门关上,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上面缠在上面的黑线如同来的时候一样,消失地无声无息。
“他怎么了?”卫凝转过头,凑到楚瑜跟前小声说,“这是傻了嘛?”
楚瑜忍笑,摸摸卫凝头发,食指压在嘴唇上,比了个禁声的手势。
卫凝看着楚瑜修长白皙的手指放在薄薄的嘴唇上,显得嘴唇愈发殷红,她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动作做完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有多流氓,赶忙坐正,欲盖拟彰的擦擦嘴角,心里默念色即是空。
佛祖真言向来是面向有慧根的,像她这种既没有慧根又已经死了,落在佛祖面前只会被超度的鬼来说,就算把整本佛经念一遍都不会起什么作用,所以默念几遍之后,她脑子里便只剩下一个字——色。
色字头上一把刀,卫凝提醒自己,可是潜意识里她很想举着这把刀去把旁边那个碍眼的人直接劈了,实在是耽误他们沟通感情。
毕竟是在人家屋子里,不可能让屋主给他们让位,‘碍眼的’荀乐章即使感觉到自己处境有些尴尬,依旧坐到桌子旁,将自己先前喝空了的茶杯填满,茶水早已凉透,正因如此,才能将他心中的焦躁压下去。
荀乐章稳了稳情绪,看着面前一人一鬼:“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