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蔡绪宁和刘秀只有一屋之隔,这从察觉到反应的时间也没几秒,压根找不到借口拒绝,只得恹恹地答应下来。
此时临近除夕,舂陵处处都张灯结彩,喜庆节气使得人也高兴起来。
蔡绪宁慢吞吞跟着刘秀的身后,在他们的周围,有三两个家奴拱卫着,生怕拥挤的街道让人走散了。
一路上,蔡绪宁秉持着“不说话,不抬头,不对视”的原则,安然度过了前大半路程。
街道毕竟热闹,虽与蔡绪宁不搭边,但浏览完街道上的风景,他也不得不喟叹这过年是后世所不能有的味道。满眼的红色与处处热闹,打闹的孩童穿过街尾打闹,嬉笑着撞在了娇俏娘子身上,赤红着脸嗫嚅起来,又被追上来的爹娘拧着耳朵道歉……如此鲜活的人气,在往后时代再难见到。
蔡绪宁看完了街道的景致,这不知不觉中,视线又落到了前头的刘秀身上。
今日出门前,刘伯姬特特要兄长换了平日的粗布衣裳。他换上了家中准备的暗红深衣,只是衣纯以白,外头还加着件厚实的披风。
他素日不爱整理,总是寻常来去,今日收拾了一番,便显得格外不同。
在拥挤人潮中,蔡绪宁大多时候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他束发戴冠,神情沉静。
碎雪沾着衣襟袖口,显得人愈发如松如竹。
宽肩窄腰的身材,分明力量暗藏于肌肉,看得蔡绪宁有些眼馋,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好在也不是完全没有腹肌,系统给的身体还算靠谱。
蔡绪宁心里感叹。
阿崽当真轩昂伟岸,器宇不凡。
就是不爱打扮,要是平时都这么利索收拾起来,刘縯还需要担心自家幼弟的婚姻没销路吗?
…
刘秀是被刘縯丢出来查账的。
这账本该在腊八前就处理完,可偏生碍着些许缘故硬生生拖到现在。
两人一前一后抵达城北,这条街上热闹得很,叫卖挑担的更是不少。
这脚步一转,便进了一家还算整洁的店铺中去。
蔡绪宁一打量,这是当铺。
这不大不小的铺中,柜台竟近乎与人齐平的高度,伙计高高坐在柜后,这种居高临下的气氛让每个走进当铺的人心中惴惴不安,颇为压抑。
伙计并不认识这进来为首的两人,瞧着他们穿着还算不错,却得走进这当铺中来,心中不免有些自得。饶是乡绅又如何,这钱上头的事情,还不是不分三六九等,人人都得跪服?
这心里想着甚,他面上就带出了一些:“两位是来典当的?喏,把东西交出来。”
蔡绪宁微愣,瞄了眼刘秀,犹豫几秒就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
他越过刘秀伸手递给了伙计,不紧不慢地说道:“我这块玉,可是好东西。”那神态,活似要来抵押财物时的下意识抬价。
刘秀薄唇微抿,不动神色地观察着。
他面无表情的时候,便有了些许在外奔走的冷厉硬朗,平添三分生人不近的寒意。
他不动,身后几个原要呵责伙计的家奴自也是不敢动。
众人只看着那伙计接过那玉佩,左右翻看,盯着上头的纹路瞧了又瞧。
伙计心里的惊喜自不必说。
这可当真是块好玉!
质地好,雕工也不错,这少说能算得百两。
贪婪神色一闪而过,伙计打定主意先是咳嗽了两声,又唉唉叹气:“可惜了,要是这带雕工好些,少说能挣个四十两,但是现在这块玉佩顶多值十两。”
他瞧着来客明显不满的表情嘿嘿笑道:“那是活当的价格,若是死当,还能再加五两。”他状似有些心疼地再往上加价了几分。
那心痛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让利极多。
他嘴皮子灵活,三两下便把一块质地上乘的玉佩贬成不堪大用的顽石。
蔡绪宁做出咬牙的愤懑,无视了一堆diss他演技拉胯的弹幕,生生演了下去:“不成,这价格太低了,你把东西还我。”
“哎……”伙计拍了拍桌子,眼里的笑意没了,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出去问问,这押店,可是刘家的。我说这玉佩只值十五两,它就只值十五两。”
他举高玉佩,对着光线吹了吹:“你是当,还是不当啊?”
那志得意满的模样,仿佛这玉佩早就是他囊中之物。
“好大的威风。”
刘秀淡淡地说道。
伙计皱眉,盯着他瞧。却发现他如入无人之境般扯下披风丢到一旁,又垂眸,信手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袖口。
这么一动,刘秀腰间挂着的佩饰就露了出来,伙计隐约瞧着……
怎么与主家那块有那么些许相似。
他心里一咯噔,还没等反应过来,当铺的门板就被这郎君带来的人一块块阖上,瞬间整间铺子只残余了从后院投射而来的淡光。
砰——
有甚东西砸在柜台上。
那郎君已是抬头,幽冷地看着他:“给我滚下来!”
剧烈的动静就好像砸在伙计身上,颤栗从脊椎窜到脑后,惊得他猛地一哆嗦,他连滚带爬地从柜台后出来。
一出来就被踹倒在地,胸腹剧烈的疼痛让伙计弓成了虾状。
刘秀的脚底碾着伙计的脖子,平静地吩咐下去。
“都砸了罢。”
仿佛恶虎归山,刘秀带来的这几人猛扑了出去,不知从哪儿掏出的砍刀锤头把整个柜台前院砸得稀巴烂。
所有坐具摆设都碎得跟粉末渣滓似的,就连挡板都不留。
旁观了一切的蔡绪宁:“……”等下阿崽,这店姓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