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厚一记眼刀剐了过去:“不择口舌的混账东西,还不住嘴!”
训完温茂周,温厚心中紧缩,待去看庆王,却只见他面容半半隐于黑暗之中,瞧不真切。
温厚额角冒汗:“王爷莫怪,是臣这逆子失言。”
心知说错话,温茂周亦急忙认错疲乏:“是臣一时猪油蒙了心,还请王爷莫要发怒。”
半晌沉默后,庆王的声音响起:“南涉……当真只要沧栾两州?”
不待人答,温弘贤迟疑得紧:“此计……会否操之过急了?且一次与两国合谋,无异于与虎谋皮,若出了茬子可不好挽回,此事是否从长计议的好?”
魏言安按捺不住了:“操之过急?不,此时正是佳时!”他两眼霍霍闪动:“先将丁老将军支去南涉,待陛下出征东汤之际,南涉再增兵猛攻,届时陛下定然要于半路拔兵救急,那对应东汤之兵力不就正好削减了些么?且陛下前番出征长畴时,冯大人曾为参军,对陛下用兵之策颇有了解,想必不会出什么岔子。”
“且那东汤太子要的,不过是借我大昌之力取得屏兰小国的萝阳关,并助他篡位罢了,于我大昌来说,俱为举手之劳。况以此一战,换取大昌与东汤十年相安交好,保我边境安定,王爷亦是为边境百姓谋了福祉。”
“如此算来,我大昌损失的,不过是南涉交近的沧栾两州罢了。待王爷日后荣登大宝,若想要回这两州,有的是机会。”
“况如王爷所知,这两国本就打算近期出兵伐我大昌,是以此番,我等也不过是借机行事罢了。”
魏言安话毕,足有一盏茶的时间,暗室鸦默雀静。
而后,庆王沉声道:“就这么办罢。”
他等不了太长时间了,速战速决,往后的事,往后再说。
……
秘谈结束,温茂周与温弘贤先自角门,出了那座不打眼的府宅。
“二舅父,三舅父。”有人上前唤道。
见得是曲檀柔,温茂周狠皱了下眉:“你怎在此?”
温茂周态度冷硬,直令曲檀柔茫然了下:“我来等夫君的。”
闻言,温茂周更为不悦:“你就这般离不得他?”
曲檀柔耳根浮红,目色哀戚:“我一闭眼,便会想起阿娘来……须得夫君在侧,我才能暂时忘了阿娘。”
这时,一旁的温弘贤出口关切道:“柔姐儿,听闻你有腿疾?现今可好些了?”
说起这个,曲檀柔面泛甜意:“好多了,夫君甚是体贴我,舅父莫要担心。”
这般小女儿作态,一望便知,是被魏言安给收服得紧紧的。
到底是亲外甥女,又才背了母孝在身,温弘贤便叮咛道:“还是身子至为紧要,你母亲之事,莫要太放在心上了。”
曲檀柔福身:“谢舅父关怀。”
对比温弘贤,温茂周的态度要差上不少。他扫视了曲檀柔两眼:“听说你前阵子与庆王妃生了口角?”
这般明显质问的口吻,曲檀柔一时僵愣住。
温茂周斥道:“你怎那般不识礼数?认清你自己的身份,你而今不过是给个失势之人做妾罢了,哪来的底气与王妃娘娘顶嘴?”
曲檀柔的心被那‘妾’字深深刺痛,她咬唇:“夫君说了,会扶我做正室的。”
“你那位夫君左右已是个失势之人,做他的正妻或妾室,有何区别?”温茂周极为不屑:“那日不与你计较,定是王妃娘娘宽容大度,顾念表亲情份。看在你母亲的份上我且提醒你一句,今后不得再对庆王妃不敬。我温氏阖族富贵俱系于王爷与王妃身上,若得罪了她,看你今后如何自处!”
听温茂周越说越过份,而曲檀柔也红了眼眶,温弘贤喝止道:“三弟!少说几句!”
温茂周正说到兴头上,哪里肯停:“上回若非那魏言安自作主张,事早便成了。那就是个自大的蠢鲁莽夫,若非王爷,他今日定然还被关在禄定。二哥你瞧他方才那幅眉飞色舞的模样,活似自己掌控大局似的。”
听得舅父这样说自己夫婿,曲檀柔张了张口,正欲说些什么,却蓦地瞥见那角门之后,飞起一片眼熟的衣角来。
她往前迈了几步,朝那角门后试探地唤了声:“夫君?”
知身影已被识见,魏言安松开紧攥的拳,敛起目中的暴虐与戾气,扬起和善的笑容往外行了几步。
“夫君。”见果真是他,曲檀柔迎了上去,神貌很是忐忑不安。
顺着曲檀柔的视线,温氏兄弟二人亦转身,见得了魏言安。
“二位舅父。”魏言安带着堆起的笑意,逐一行礼。
不知被听去多少,温弘贤颇有些尴尬地回礼:“魏公子。”
这般相遇,按说怎么都要寒暄几句的,可温茂周却冷哼一声,傲然负手而去,竟是半句话都未与魏言安说。
“爷……三舅父先前不是这样的,他、”话语卡住,曲檀柔不知该怎么往下说了。
她记得清晰,先前夫君仍是太子,而她为太子承徽时,三舅父曾特意自崇州赶去曲府。那日她恰好在府里,三舅父的态度极为可亲,甚至隐隐透着巴结的意思,可今日……
魏言安一言不发,与温弘贤作别过后,便带着曲檀柔上了马车。
外表瞧着,魏言安倒真是并未生气,可实际,他心中怒火滔天。
若无他身后的傅氏相助,那庆王也不过是个空有头衔的王爷罢了,能成何事?温府一帮无权无势之人,只能抱着个王爷空想做梦罢了。本是依附他们的势力,温氏竟还敢蔑视自己?
暴戾之气再度漫上来,睇了眼靠在自己怀中的曲檀柔,魏言安咬紧牙关,心中不耐至极。
……
月光如霜。
是夜,曲檀柔自酣沉的梦中醒来,发觉自己孤身躺在榻上,而方才还温声哄着她入睡的魏言安,此时却已不见身影。
曲檀柔撑起身子,唤了守夜的玉枝进来:“爷呢?”
玉枝手中掌着灯,听了这问,显见是目光闪烁:“奴、奴婢也不知……”
曲檀柔心中涌起不安的预感来,她目光锐利如刀,当即斥道:“不知爷去了哪里,你守的什么夜?方才是不是偷懒睡着了?”
玉枝连连摇头:“奴婢没有偷懒……”
曲檀柔定定地盯着她:“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不说真话,明日便把你给发卖了!”
生知自己主子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玉枝双膝一软,支支吾吾道:“好似、好似见到爷往梅院那儿去了……”
梅院,便是沛柳住的院子。
闻言,曲檀柔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她迅速推开被褥,咬牙道:“服侍我起来。”
……
梅院,是这处宅子至为偏僻的一处居院,外间甚至还生了些杂草,里头更是一派荒凉。
因与沛柳不对付,且藏着报复的心理,曲檀柔便特意指了这处院子给沛柳。而若非沛柳育有一子,她甚至会如对侍罗映织那几个一般,根本不许魏言安将人带回奉京。
这会儿,守门的婆子显见是吃醉了酒,正靠在院门后打着鼻鼾,根本不曾注意到有人靠近。
将玉枝留在外头,曲檀柔踮着脚走了进去。
才到檐下,果然听得内室里头有动静,她攥紧双手,摒息靠近。
内室中,魏言安与沛柳正赤身抱在一处叙话。
沛柳声音娇媚婉转:“那曲檀柔是个疯的,她身边那个蔻儿不过是被爷给宠了一回,她便把人给弄死了。如今啊,她可是风光了,旧日兄长成了风光无比的王爷,她还凭这个得了爷的复宠,我看我这下场啊,日后八成,也跟她那叫蔻儿的丫鬟差不离。”
魏言安自她月匈前抬起头:“胡说个甚?她能风光几时?况你还是松哥儿的生母,单这一点,我都不可能让她碰你。你且放心就是,待我重回旧日尊位,便叫她死得好看。”
沛柳一双丹凤眼婉转顾盼:“那曲檀柔没生过孩子,床笫间也是个放得开的,有她伺候,爷还不满意,还总要来寻妾作甚?”
魏言安邪笑:“生了孩子以后,你这身段才叫是越发有滋味了……论伺候人,还是心肝儿你最在行了,那愚妇如何能及你万分之一?”
沛柳娇哼一声:“爷还是早些回去罢,不怕她醒么?妾听说有些药服久了,便不如先前那么灵验了,爷便不怕那愚妇夜半惊醒?”
“是么?”魏言安掐了她一把:“那咱们不更得抓紧时间及时行乐?待明日,我便派人把她那药给换了,不就万事无忧?”
二人嬉闹起来,未多时,便是满室淫乐之声。
门外的檐下,曲锦萱切齿不已,早便气到浑身哆嗦。
……
相近时间,城郊别苑。
熟悉的清冽甘松气息靠近,本便在假寐之中的曲锦萱作势翻了个身。
即便是只掀起极小的眼缝,她也敏锐捕捉到了那抹矍然闪过的黑影。
置于枕侧的手微微抓挠过枕巾,她咬了咬舌尖,终还是坐起了身,对着看似空空荡荡的内室,启唇唤了句:“陛下?”w,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