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伪至极。
而她原本以为,别有居心的傅氏才是可怖的,却没想到这后头的事,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骇人。
那日寻她之人,有些话虽未明说,但她多少猜到了些。
她甚至可以感觉得到,这庆王府中,处处都是盯着他们的眼睛。
他们的一言一行,俱在他人的侦视之下。
包括此刻。
如今想来,若是自己那日不曾去宫中,不曾有过那般请求……
不敢再往深了想,崔沁音收敛心神,轻轻从庆王怀中挣了开来。
接着,她走到茶桌旁,端起只青花方盏,对庆王微微一笑:“王爷,喝了这安神茶,早些安置罢。歇息好了,明日精神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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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暖阳高照。
一早起来,天儿似是又暖和了好些。
用过午膳后,寝殿中,姜明霄正叽里咕噜地,与巧茹说着话。
小娃娃正是兴致勃勃学说话的时候,还尤其喜欢搭配肢体动作,往往动得欢了,背部便会被汗濡湿,腋下尤其。
虽说他曾绞过一回胎发,但现下满头发丝,长的也到颈子了。抓起头顶半圈的头发,勉强能束成个小圆髻。
髻儿用支木簪子固定着,巧茹取了掌镜来,照给姜明霄看。
姜明霄瞪圆了眼睛往镜子前贴,接着,他开始指着自己头着什么。
巧茹灵机一动:“小殿下是不是想戴发冠了?”
这寝殿曾是姜洵所居,自然留有他的发冠。
曲锦萱挑了只重量最轻的金冠,但尺寸到底还是太大,戴上去头不能晃,一晃就要掉,吓得个姜明霄脖子都不敢动,跟小菩萨一样板直地坐着,只有两只大眼珠子,在上下左右地转动。
见了这小模样,巧茹乐不可支,眼泪都笑出来了。
揩去眼角泪渍,巧茹忽想起了桑晴,便问曲锦萱:“姑娘,桑晴姐姐快回京了罢?”
曲锦萱点点头:“应当再过一旬,她便到了。”
巧茹艳羡又崇拜:“桑晴姐姐可真厉害,还能看住一间铺子当女掌柜呢!”
曲锦萱顺着姜明霄脑后的软软碎发,笑道:“你若想学,也是可以的。”
巧茹连连摇头:“奴婢只想伺候姑娘和小殿下,况且奴婢是个愚钝的,也做不来那样的事。”
过了会儿,巧茹又问:“桑晴姐姐是一人回来,还是和孙程大哥一起回呀?”
“唔……许是一道回罢,路上也有个照应。”曲锦萱答道。
巧茹听了,立马凑前去小声:“姑娘,桑晴姐姐……会嫁给孙程大哥么?”她兀自咕哝道:“奴婢觉得孙程大哥人挺好,本事也强,但就是性子也太闷了。桑晴姐姐性子欢快些,要是和孙程大哥在一块儿,往后怕是吵架都吵不起来,那也太没意思了……”
曲锦萱着看这起了八卦之心的小丫头,不由无奈地失笑:“小巧茹,你问这个,我真不知该怎么答了。”
巧茹耳根子一热,低下头讷讷地笑:“奴婢也是太久没见桑晴姐姐,怪想她的……”
门口的布帘被掀起,忙了许久不见人的苗钧水进来禀话:“姑娘,曲大人来了。说是见您身子总不好,还带了位高士来给您切脉。”
巧茹听了,一时没忍住,便惊讶地嘀咕了句:“曲大人怎么想的?宫里的御医,难道还比不上外头的什么牛鼻子老道么……”
曲锦萱也皱了眉:“烦苗常侍与我父亲说,我今日吃了最后一副药,已好多了,不劳他老人家记挂。”
苗钧水应过,领话去了。
早知是这样的回复,连直劝莫要再来的话,实则他也是捎过几回的。可那位曲大人到底身份特殊,他真要来求见,宫里头谁敢不乖乖来通禀呢?
苗钧水前脚刚走,许是僵得脖子不舒服,姜明霄便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指了指自己头顶,软声软气地唤:“阿娘、拿、拿、”
曲锦萱歪着身子,托了腮去问他:“要摘掉么?”
因为不敢动作过大,姜明霄小幅度点点头,模样矜持得很。
曲锦萱引导着他:“霄哥儿,说‘摘掉’。”
见事事顺着自己的阿娘这回不帮,姜明霄有些着急了,肉爪子牵住曲锦萱的衣摆,小嗓音又委屈又撒娇似的:“阿娘……”
曲锦萱笑意莞然,柔声鼓励道:“霄哥儿可以的,说‘摘掉’,阿娘就帮你了。”
姜明霄撅起嘴来,咿咿呀呀地抵抗了会儿,见仍是打动不了阿娘的铁石心肠,他只好努力跟着学,学到第三遍时,终于说了句字正腔圆的“阿娘,摘掉……”
“好。”曲锦萱笑着应了。
过了会儿,姜明霄终于如愿以偿,头顶的‘重担’被摘了下来。
曲锦萱帮他将头发梳顺。姜明霄重新嘻嘻乐起来,享受地靠在阿娘怀里,把玩着那只发冠。
温馨的嬉笑逗闹中,日头开始落下。
残阳如血,红彤彤的云霞时而浑然一片,时而,又自由幻变为旁的模样。
未及申时正,宫里头的气氛,便有些紧张了起来,只东华宫瞧着不显罢了。
用晚膳时,听说徐嬷嬷又请了御医去看,曲锦萱心下泛忧。
待用过晚膳后,给姜明霄擦洗过身子,将这奶娃娃哄睡,曲锦萱嘱了巧茹好心看着,便往徐嬷嬷的寝殿去了。
徐嬷嬷年纪大了,稍感风寒,病起来便格外快,低烧两天还未好转。曲锦萱去时,她头话都不怎么提得起气力。
见了曲锦萱,徐嬷嬷挣扎着要起来:“人老了真是没用,这么点小病都拖好几天,还惊动姑娘来看老奴。”
“嬷嬷莫要动。”曲锦萱走到榻边,将徐嬷嬷劝回了迎枕上。
许是发着烧,徐嬷嬷的头脑有些模糊,话语和记忆都有些颠来倒去的。在曲锦萱向宫人问着她的病情,亲手给她换着帕子时,她一时回忆着章王府中的事,一时,又劝曲锦萱莫要和姜洵置气。
事实上,在别苑时徐嬷嬷很是谨言慎行,不曾出声明劝过曲锦萱与姜洵和好,甚至都很少提及从前在章王府的事,只会在时候适当的时候,笑呵呵地推波助澜几句。
这会儿,徐嬷嬷半耷拉着眼,正叹气说着从前的事:“……从宁源回来的那日,老奴见姑娘与陛下亲近许多,又兼得知姑娘怀孕,老奴真个是喜得不得了,想着孩子生下来后,您与陛下定能愈加甜蜜的,确没料想……”
“是,往前陛下的性子并不好。老奴斗胆说上一句,若按民间俗话,陛下那脾性啊,便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可陛下后头的转变,姑娘您也见到了,那些转变,与姑娘您干系是最大的。”
说起这些,徐嬷嬷忽拖起曲锦萱的手:“姑娘,老奴问您一句话,您答答老奴可好?”她勉力睁起眼来,询问道:“若是陛下还在,姑娘可会原谅陛下?”
听老嬷嬷声音哀凄,曲锦萱心中揪痛:“嬷嬷……”
见她面露难色,徐嬷嬷黯然摇头:“罢了,是老奴逾矩了,姑娘莫要怪老奴……”
……
从徐嬷嬷寝殿出来,便见得宫门的方向有火光焰焰,亦能隐约听到兵戈相接的声音。
曲锦萱心头莫名有些不安,裹了裹披风,疾步向前行去。
她步子走得快,提灯笼的宫人都跟着一路小跑。
待到了殿门口,曲锦萱连气都未喘匀,便迈过槛栏。可待她撩起布帘,却见得悚然的一幕。
内室中,巧茹闭着眼倒在榻下,于床榻旁边,赫然背立着个身着宦侍之服的男子。
而此时此刻,那男子两手拿着只软枕,正对着熟睡中的姜明霄,做着蒙盖的姿势。
曲锦萱心跳骤跌,都来不及说什么,便迅速向那宦侍扑将而去……w,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