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渚幽这灵力一耗多了就瞎的毛病,似乎真是好不了了。
魔域里原本没几人知道这事,可偏偏有几个不长眼的总爱打探消息,得知她每过段时日就眼神不好后,便将这事传得人尽皆知。
想起旧事,撼竹心猛地一撞,浑身僵得不行,若她未记错,自家尊主可不喜与人亲近。
偏偏魔族多淫于声色,有些个壮着胆子便试着来勾引,毕竟这入魔的凤凰厉害虽厉害,可又瞎又好看,怪惹人心疼的。
那时发生了什么事来着?
撼竹想起来了,那几个魔被扒光了衣裳丢进了燃着情香的蛇窟里,和未开灵智的蛇……
她屏住了呼吸,不敢细想。
“得走了,我还从未见过被护得这般周全的龙蛋,这蛋孵出来莫非是条镶金带银的龙?”渚幽捂得很紧,察觉怀里的蛋似乎又动了动。
她眼前一片模糊,像是被云烟遮掩了一般,看什么都是白茫茫一片,只能看到些虚影。
“尊主,这蛋不同寻常。”撼竹咽了一下唾沫。
渚幽微微颔首,泰然自如得完全不像是入室行窃的,甚至还说:“确实不大一般,只是我与这颗蛋定结有因果,只是不知这因果从何而来,只能将其带走,看看它究竟能孵出个什么东西。”
“恐怕长得好的人或物什间,多少都带了些因果。”撼竹机灵回答,虽然也是夸,但夸人的功力显然比在那群仙人面前时浅了许多。
这不怪她,面对着自家尊主,紧张都来不及,哪还有功夫细细琢磨一番后再夸呢。
渚幽笑了,显然很喜欢听这样的话。只是下一瞬,她的神情又沉了下去,“此番我强行用灵力扭转了大阵,但龙族迟早会觉察到这石室有异。”
撼竹心下了然,小心翼翼问:“那尊主,我们该如何走?”
她话音刚落,肩膀的衣料便被渚幽紧紧攥起。
渚幽那细长的五指捏着她的肩,力道还是有些重的,捏得她有点疼。
“我忽然想起,还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未做。”渚幽忽道。
撼竹正想问是何事,身侧站着的尊主突然散作一阵浓烟。
那烟黑如洗砚,似爪又像是大张的兽口,呼的一声便钻进了墙缝里。
玉石圆盘边上,转瞬便只剩下她一人了,她浑身一抖,手足无措地站着,侧头时正好看见肩头上停着的一缕灰雾。
她长舒了一口气,心说幸好尊主没忘记她。
那撞墙而出的灰烟没有离开龙宫,而是沿着长廊疾疾飞去,撞进了一个端着酒壶的侍女身体里。
侍女被撞得仰身往后歪,然后硬生生稳住了身形,她双目一眨,连眸光都变了。
捧着酒壶的侍女抬手抹了一下眼梢,朝四周望了一眼,双目透亮。她鼻翼微动地嗅了嗅,随手将酒壶置在了山石上,寻着某股气味不焦不急地走着。
穿过回廊和亭台,她轻易就推开了白玉飞阁的门,门上的法阵根本拦不住她。
被灰烟附身的侍女玉指一转,搁在高台上的银锁咔嚓一声就打开了。
那被银锁锁着的箱子里,放着的竟是块平平无奇的石头,这石头怪就怪在被数根红线缠着——
这是块姻缘石。
她方才追寻的,是上界那爱乱牵姻缘的老头留下的气息。
侍女的掌心在姻缘石上方一晃而过,脸上露出惊讶之色,呢喃道:“有意思,没想到姻缘石里的另一个印记素淡孱弱,似乎是凡人啊,那便不该是凤二了。”
“竟不是凤二?”她收了手,本是想毁了凤二和芒风的姻缘,可姻缘石里的另一个印记既然不是凤二,那便算了。
人仙相恋,芒风怕是要落个被谪至下界的下场,有趣。
侍女双眼一闭,咚一声倒在地上,一缕黑烟从她的身上飘逸而出。
石室里,撼竹等得心急如焚,却不能舍下尊主自个先走。
她的肩头忽然又被捏紧了,回头时尊主的银发正巧映入眼中,还未来得及说话,她忽地被提了起来。
撼竹心想,尊主哪用得着扶,一只手就把她提起来了。
一团黑雾像墨花一样,转瞬便开在了石室顶上。
渚幽提着这只绿衣孔雀,腾身迎向了那盘旋在顶上的黑雾,那浓黑的雾气裹在两人身上,越缠越紧,似是要将人拧成麻花。
石室外,隐隐传来龙宫兵将们的叫喊声,然而这石门上的灵纹将虾兵蟹将无差别地震开了,他们根本进不来。
撼竹心惊胆战的,生怕这石门一开,虾兵蟹将们就看见石室顶上这么一大团黑雾。
“避开!”芒风在外边厉声喊道。
铿的一声,石门缓缓朝两侧打开,连成一片的阵法图纹顿时裂成了两半。
渚幽五指随即一收,黑雾忽地聚成了拳头大小,接着又成了米粒般大。
撼竹差点尖叫出声,浑身上下痛得像被挤成了肉饼,可她哪敢叫,只能在心里叫苦不迭。
石门全然打开,芒风踏进了石室中。
玉石圆盘没有丝毫的改变,缠绕在周遭的龙气也没有少,寒链漂浮如初,盘龙长柱上的龙蛋仍好端端地立着。
没有残存的魔气,一切似乎完好如初,顶上那团黑雾早已不见踪影。
芒风皱着浓黑的眉,深深望了一眼那龙蛋,转身便退了出去,在石门重新关闭后,裂成两半的法纹再度闭合,幽蓝的光沿着繁复的纹路一闪而过。
“如何。”赶来的龙王挥手遣散了聚在身后的兵将。
芒风摇摇头,“还在,大阵无甚变化,里边也觅不见魔气,不知那魔究竟藏哪了。”
“难不成那魔物就是来让我龙族难堪的?”龙王神色沉沉。
“我去看看璟夷。”芒风连忙道。
龙王微微颔首,望向了石门上幽光骤现的法纹。
喜堂里众仙喁喁私语着,东倒西歪的酒壶已被扶正,精致的仙果和玉糕也恢复了原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