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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碎了壳,那也是入魔神裔的蛋,岂是能任由别人看的。
红蕖立即收回了目光,低着头在前面带路。
实话说,她也仅是第二回去问心岩,问心岩那种地方,漆黑得连点光也没有,四面皆不进风,周边静悄悄一片,连点风声也听不见。
若不是走路时,鞋在黄沙上擦来擦去,那还真的静得有够吓人。
想来,这么静悄悄的,确实能问心了,否则谁能听得到自个的心声呢。
不过魔域里有这么一个地方实属古怪,魔向来纵情恣意,随性而为。问心,这般消磨时间的事情,那是人仙二界才会去做的。
这么个地方立在魔域之中,像是沾了颗鸟屎一样,即便是没被当作禁地,也没人会去。
越往问心岩靠近,山路就越是黑暗,似乎就连灯笼的光也黯淡了许多。
周围果真没有风,静得出奇。
渚幽抱着她的蛋跟在荷花妖身后,不知怎的,心忽地一紧,总觉得这地方似曾相识。
她应当来过的,可她确实又没有来过。
思来想去,也许是曾经去过一个和此地相似的地方,否则又怎么会有这般熟悉的感觉。
“你可有将我吩咐的话,一字不差地告诉骆清。”渚幽冷不丁问了一句。
地上的沙石被踩得簌簌作响,这嗓音一响,前边那穿着红裳的荷花妖像是被吓着了一样,忽地缩了缩脖子。
红蕖哆嗦了一下,连忙回答:“那是自然,一字不差!”
渚幽点点头,“那骆二主应当不会赖账。”
“怎么会,骆二主向来说到做到,敢作敢当,是咱们这难得实诚的好魔。”红蕖连气都不敢喘,顿也不顿,噼里啪啦的把这话从嘴里吐了出来。
渚幽很满意,抚了两下蛋,指腹一不留神就从蛋壳的碎口处刮过。
她连忙低头看了一眼,心说她不会将这本就破了洞的蛋壳又给摸坏了吧。
幸好,龙蛋的壳十分坚硬,和寻常蛋比起来,像是加厚了好几层,不是常人能摸得坏的。
这一路上,蛋里的东西依旧没有动静,似乎动上一动就要歇个地老天荒一般。
红蕖回头瞅了一眼,只见这入魔神裔面色不善,像是被谁惹怒了一样。可这一路上,除了她,就没有别的什么人了,她哪敢再说话,恨不得将步伐再加快一些。
过了静水,看见不啼鸟,再往前一步就是问心岩。
红蕖猝然停下脚步,鞋尖再往前一些,就会碰到这守岩的禁制,这阵寻常人不能碰触,擅闯者必死无疑。
渚幽抱着那颗和这问心岩一样静悄悄的蛋,仰头看向了面前那奇形怪状的岩石。
这些岩石像是胡乱叠放的一般,或是圆如柿果,或是尖如笋子,又或者扁平似圆盘,摆放得好不雅观。
渚幽看得眼睛难受,目光从那墨黑的“问心岩”三字上一扫而过,“就是这了?”
红蕖不敢再往前一步了,低着头软声说:“就是这了,在这喊上一声,骆二主就能听到。”
“喊。”渚幽言简意赅。
红蕖双目一瞪,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别耽搁了,快些。”渚幽催促道。
红蕖压低了声音,柔声细语地说:“我喊得哪有大人喊的好听呢。”
“若要好听,我不会找只鸟儿来,还要你作甚。”渚幽话语中带了点嫌弃。
红蕖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喊道:“骆清大人,这……”
渚幽在一旁低声接道:“杂毛鸟。”
红蕖心说这坑可真够深啊,她非摔死不可。她眼眶差点都湿润了,接着喊道:“这杂毛鸟我给您……”
“求。”渚幽冷不丁又道。
红蕖欲哭无泪,“给您求过来了——”
渚幽满意地微微颔首,银白的发在这黑暗之中像是发着光一般,明明该是高高在上一尘不染的,可却比这的魔还像魔。
那被逼着一字不差开口的荷花妖在心里嘀咕道,真是段位好高一入魔神裔,一边贬损自己,还一边抬高身价,就离谱。
喊声刚落,面前不到三尺远的地方似有一幅流光晃了过去——
是禁制。
渚幽抱着她的龙蛋踏进了那禁制之中,回头朝荷花妖勾了勾手指。
素白的脸,眉眼皆好看却不张扬,独那漆黑的凤纹似乎有些不相称。
她勾着手指的时候,确实像是撼竹声称的那般,令人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忘怀。明明身在魔墟,却让人如临仙泽一般,天上美人,大抵如此。
红蕖一时间被蛊惑了心志,跟着往前踏了一步,这一踏,整个人撞上了那又凝起的禁制。
像被雷劈一般,她连头发都焦了,差点口吐白沫。
红蕖整个人被电到清醒,她怎就忘了,自己的本体就是被这入魔神裔给挖走的呢。
渚幽嗤了一声,摸了摸手里那颗凉飕飕的龙蛋,转身就往问心岩深处走。
站在树杈上的不啼鸟歪着脑袋,紧闭的喙张了张,却点丁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嶙峋的怪石四处耸立着,那千奇百怪的模样真像是凡人所臆造的魔,歪鼻子歪脸的,奇丑无比。
可魔又怎会丑,魔最擅长蛊惑人心,最会诱生人之法障,恼乱人之心绪,若是丑了,又怎么蛊惑得到。
渚幽在一大片焦黑的枯树后站了一会,树上的不啼鸟因有人来而纷纷振翅高飞。
呼啦一声,树枝被踩得咯吱了一下。
越发熟悉了,真像是什么时候来过一样,这一丛丛飞远的叫不出声的鸟,还有面前这半人高的洞窟,都极其熟悉。
她确信自己没有来过,万不可能来过。
正想弯腰迈进那乌漆墨黑的洞口时,怀里的龙蛋忽然咔的又裂开了一个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