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英语的事你不妨好好考虑。”他态度温和。
魏希正想说什么,一阵格外重的脚步声打断了他们的交谈。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只听到一句声音如银铃般清脆的感叹,“好香啊!”那声音接着又道:“李大哥,你也饿了吧,我们一起去厨房看看,好不好?”尾音拉长,颇有些撒娇的意味。
隐隐约约,又说了两句话,便见一男一女并肩到了厨房。男人国字脸长相周正,看着是有些沉默寡言的性子,但也因此,让人瞧着格外值得信任。事实也是如此,这男知青姓李,叫李信,父亲和爷爷都是公安,受家庭影响,他为人板正严肃,做起事来一丝不苟。
而站在他旁边的女孩姓齐,也是下乡的知青,不过她离家并不算远,不像其他人不是来自北京就是上海这样的大城市,她是当地人,父亲在城里做工人。
齐悦长相甜美可爱,像是邻家妹妹一样,瞧着像是单纯活泼的性子。
两个人一走进来就看见了徐衍和魏希,齐悦看着他们两个,像是很惊讶的样子,“咦,徐大哥你怎么在这里?”语调软绵绵的,说完,她对着灶台传出来的香味用力的吸了吸,皱了皱鼻子,像只小鹿一样,活泼可爱。复又发出感叹,“好香啊!”
然后熟捻的走向魏希,亲亲热热地想挽住她的手,魏希不着痕迹躲了一下。齐悦看着毫不在意地样子,反而对着魏希撒娇,“魏希姐姐煮的饭好香哇,真厉害!我在家都没机会做这些,母亲总是让我好好读书,不让我碰这些,怕耽误我的学业,她说女孩子要读书才有出息,做饭什么的是阿姨的事情。”
说完,像是反应过来什么,有些怯怯的看了眼魏希,然后道:“当然,魏希姐姐虽然生活在乡下没有机会接触学习,但是会做饭也很厉害的,真的!”为了增加可信度,还故作天真的眨了眨大眼睛。
魏希被她这一番明褒暗贬,看似天真可爱亲亲热热实则暗讽的行为给气笑了。骂人不带脏字可是她们大家闺秀的必修课,要是换成别的在乡下长大的小姑娘要么就是咽下这口气回去偷偷伤神自卑,要么就是直言直语对上她落了下风。
只见魏希毫不在意地一笑,正准备开口,却被徐衍抢了先。
“那看来你母亲的苦心有些白费了。”徐衍漫不经心的回讽。
闻言,齐悦的脸瞬间白了,眼眶里似乎也有泪水在打转,喏喏说了声“对、对不起。”然后转身跑了。
对于齐悦的这番作态,徐衍不置可否。倒是李信,一路走来,虽然相处的不久,但是先入为主,在他眼里齐悦性子天真可爱,心里隐隐拿她当半个妹妹看待。见到眼前这副场面他忍不住解释道:“齐悦年纪小,说话口无遮拦,但也不是有心的,还请魏同志不要放在心上。”说完,对着两个人点点头,出去安慰齐悦去了。
魏希看着这场闹剧只觉得可笑,李信可能看不出来,但她同为女孩,又是旁观者,对齐悦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齐悦喜欢徐衍,刚刚出言嘲讽自己,就是为了侧面表现她比自己优秀,想要让自己给徐衍留下不好的印象。
也正是因为喜欢徐衍,所以刚才的反应才那么大,她看得清清楚楚,齐悦眼里不仅仅是委屈,还有绵绵的情意与期待,她心里是想以退为进,让徐衍去安慰她的,看到出去的是李信,想来心里该很失望了。
她看了眼徐衍,一副君子端方气质高华的样子,只可惜齐悦还是不太了解这些天之骄子,从小到大接近他们的人还少吗?这些小手段看在眼里了然于心,不过是不屑于说什么罢了。只是凭着表象就一番孤勇的接近这样的人,她真不知道是该夸齐悦有勇气好还是赞叹她胆子大。
她看着徐衍,他丝毫不受刚刚发生的事影响,还在认真的和手下的粥作斗争,瞧着竟有些闲庭信步的悠然。
徐衍转头的时候,看见的正是魏希望着他发呆的模样,他不禁有些好笑,敲了敲桌面,眸带笑意,“发什么呆,帮忙。”
魏希这才反应过来,转身跑去柜子拿个干净的盆碗来装稀粥,也趁这个机会掩饰自己的脸红,没办法,都怪徐衍长得太好看了,丝毫不输纵马长安的少年郎们,才叫她看呆了眼。这一刻,她突然明白齐悦的心情,不管是谁,整日对着这样一张看杀卫玠的脸,偏他表面还是端方温雅、温润如玉的模样,动心都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吧。
帮着徐衍把粥装进盆里,她跟在徐衍身后,看着他把粥端进旁边的房间,魏希便打算将碗筷摆上,却被徐衍阻止了。他望着魏希,言笑宴宴,“你把活都做了,他们做什么?小姑娘就是应该坐着好好休息,不要总是忙前忙后,活做多了会变丑的。”说着,他还打趣她。
魏希平素最是灵秀的一个人,现在在他面前却不见了伶俐口齿,木木的看着他把自己按在凳子上,看着他出去叫知青们吃饭。直到他们进来也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她回过神,面前已经放着装好稀粥的碗筷,大家也都坐在桌前喝粥了。
知青们彼此间三三两两的边喝粥边交谈,她看过去的时候,看的人还友好的对她笑笑,空荡荡了大半个月的屋子,此刻被一群来自天南地北的年轻人填满了,像是一家人一样坐在一个桌子前用饭,整个屋子都是温馨的氛围。
吃过饭,三个女知青自发的收拾碗筷清洗起来,而男知青们则打扫桌子,拾掇地板。魏希发现,自己还有些空闲,借徐衍的手表看了时间,快到中午下工的时间了,她该快些去村口,还要记工分呢。
魏希加快脚步赶往村口,她到的时候刚好下工,拿着准备好的笔墨纸砚,她开始磨墨,说实话,呆的时间越长,她越觉得很多自己习惯的事情不太方便。她见过大队长的钢笔,写起字来很方便,不需要磨墨,等下个月去镇上,她准备买支钢笔学着用,到时候记工分应该会快上不少。
心里想着,魏希的手上并没有放慢,反而加快了速度,这才赶在第一个人到她面前的时候将墨磨好。她头也没抬,就开始记工分,因为原主不常出门,村子里的人也基本不熟络,加上为了提高速度,所以都是来的人报名字,她来记。
而且第一批到的基本都是干活轻松些的人,比如打猪草,一般记三到四个工分,工分中午和晚上都要记一次,成年的主要劳动力才会记五个工分,一天就是十个。半大小子和年纪大的老人干的活轻松些,通常是三个,正当年纪的妇女如果是做田里的活计也是记四个工分。
这些都是不成文的规定,但是也有些人总想多拿点工分。比如面前的老太太。于阿婆今年七十多了,干活其实不太利索,也担心老人受不住,秋收虽然忙,也没有让老人上阵的道理,所以平时就打打猪草,轻便些。也满足老人不想在家吃白饭,想要干活减轻家里负担的心。
“阿希啊,怎么又是三个工分?你别看我老,其实我还能下田,别总让我打猪草,活是轻便,就是工分太少。”于阿婆年纪大了,说话都漏风,颤颤巍巍的,魏希总担心她走不动道,突然倒下来。
这样想着,魏希说话越发轻柔,“阿婆,我知道您身体健朗,但是您家里的儿孙孝顺,做些轻省的活计,也是为了安他们的心,让他们能放心在田里干活,这可比一两个工分重要多了。”魏希尽量顺着于阿婆说话,一点也不见不耐烦。
年纪大的人最记挂的就是自家儿孙,听到魏希夸自己的儿孙,于阿婆笑得牙不见眼,也顾不上工分了,“可不是嘛,我都说了我还能干,他们啊,非要我休息。我说那怎么行,我那大孙媳刚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家里正是花钱呢,我又不是老得动不了……”说着说着就有旁边的婶子阿婆接腔,于阿婆和她们聊天也就忘了加工分的事。
魏希善意的笑着摇了摇头就开始接着记下一个工分。
她不知道的是,大队长和村里的一些干部正在附近看着她处事,几个人眼神交接,都点了点头,像是赞可,默认了大队长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