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小心翼翼地堆砌沙子的城堡,旁边有个人陪着你耐心地搭建。却在堡垒终于成形的瞬间,从后面用力一推——
啪。
于是那新生的、脆弱的城堡,重新垮塌成一滩丑陋的泥沙。
手背上横亘的疤痕,这会儿已经有了愈合的趋势。以橘町枝现在的感官,甚至能察觉到细胞加速长合的过程中,那种细微的痒意。
“所以,”少女说,“这也是一个‘束缚’?”
她还记得两年以前,自己从一段很长的睡梦中苏醒。睁眼看到完全陌生的房间,以及房门口举着电话、一只脚刚刚踩进门槛的人。
天空一样的眼睛,雪一样的白发。
橘町枝没认出对方,只觉得有点眼熟。她下意识用手撑着床,努力想要坐起来——
然后,耳边响起一声床板被压断的“咔嚓”声。
从那天开始,她变成了一个反向的“天与咒缚”。
用所有本应存在的咒力作为代价,交换肉|体力量的无限增强。
当时五条悟推测说,她的死而复生,应该是天与咒缚偿还的代价。
事实证明,他猜错了。
或许,橘町枝本来就是天与咒缚的体质。可能是血缘的遗传,也可能是禅院家某种常见的意外。
三岁那年,她触碰到“人间失格”这种反向的特殊能力,原本孕育中的咒力被封印了起来。一场重病之后,她变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
她病病殃殃地活了十六年,然后死去了。
而早在那之前,夏油杰在无意识的前提下,和她达成了“我来照顾你”的双向束缚。
这份束缚的力量,取决于双方咒力的强度、取决于投入的情感,或许也和时间有关。约定开始的时间,甚至比束缚本身更早。
夏油杰不是出生就学会保护弱者的。只是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就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遗传基因、家庭教育、成长的环境,塑造了他最初包容的性格。真正学会使用这份力量、将自己放在“强者”的位置上,是他进入高专之后的事。
而橘町枝……早在夏油杰了解到咒术界的存在、在他成为咒术师之前,就已经在照顾她了。
于是,当少女死去的一瞬间,他并不知道自己打破了什么。原本应该死去的人被留在了原地,被他的挚友捡走,用了三年的时间彻底复生。
当她复活之后,“人间失格”的影响彻底消失。被封印了十几年的天与咒缚,重新出现在她的血肉里。
“所以,我之前猜错了啊。”五条悟说,“现在的话,杰,你是怎么发现的?”
他看着对方,语气听起来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可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把这种状似平静的氛围当真。
夏油杰沉默了几秒,明显不太想说。但在这种三面环伺的情况下,他显然没什么选择的自由:
“实际上,悟,对于‘死一次才能激发的天与咒缚’,你不觉得这种猜测很奇怪吗?”
束缚这种东西,本质上属于一对一的约定。“天与”本身就是一种束缚,在这之上继续叠加条件,就像是在婚姻关系中插入的第三者。
五条悟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
“不过,这只是一种怀疑,因为没什么证据。”
夏油杰说着,再次看向自己的手,这次是手背上没有出现伤口的那只。
在这只背面完好的手掌上,虎口接近指根的地方,有一道堪称狰狞的凹凸疤痕。
当年同届的三个人,家入硝子学会了治愈他人的反转术式,五条悟最后也能够用反转术式治疗自己。只有夏油杰,和咒术界百分之九十九的咒术师一样,始终没有学会这种能力。
而这道深切入骨的伤口,是那次从极乐教主的幻境里脱离的时候,他拦下橘町枝用来自伤的天逆鉾,几乎被扎穿了手掌。
“是有点奇怪的感觉……当町枝把咒具拔|出来的瞬间,我突然就感觉到了束缚的存在。”夏油杰说,“不过,我不知道它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目前看起来,在距离很近的前提下,会出现单方面的伤害同步吧。”
也就是说,当他们同处在某个区域内的时候。如果橘町枝受了伤,夏油杰也会跟着受伤。
大多数情况下,咒术师只会和自己定下束缚,而不是和其他人。因为一旦打破约定,结果是“未知”的。
未知是最大的恐惧。
“所以,”太宰治突然插话进来,“如果町枝酱不小心死掉的话……这个家伙也会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