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没有抱过什么人。

小姑娘骨架很小，从那双小巧的手就可以看出来。抱起来几乎没有什么重量，轻飘飘的像一片羽毛一样。反而是手心感受到的，纤细的脊骨更有存在感得多。

松开她很久以后，那种触感还停留在手掌上。忍不住地一遍又一遍虚握着手——要是捏碎一块脊骨，她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下肢瘫痪，会不会让她出现一些有趣的表现？是会哭吗？会落泪吗？会崩溃吗？

还是会和现在一样，根本就不在意的样子？

但是，根本没舍得下手去这样做。

那双蓝宝石一样的眼眸多漂亮啊，看他的时候冷冰冰的，一旦温柔起来，即使是虚假的温柔，也会是宝石在光下的样子，漂亮柔和的光彩在横切面下宛若水流一般安静地流转着。

不过，既然这样的「温柔」是虚假的，那么「冷冰冰」的样子为什么不能也是虚假的呢？警惕他也好，面对他露出所谓「真实的自我」也好，都是虚假的。

唯有他故意接触的时候，像小动物一样被rua了脑袋的时候，朝后退开的「抵触」和「厌恶」，才是真的。

但他最开始也并不在乎这些。

为了任务而来，所以跟上了那个奇怪的咒灵。

说它奇怪很简单，那东西在「追逐」着少女前进，但却没有靠近，也不做出任何影响对方的行为，只是不远不近地跟在身边。在意识到被自己盯住了以后，很快就溜走了。

它拥有「智慧」。

而被诅咒缠身的少女，身体极为虚弱，但又诡异地维持在某一个平衡点上。她的身体里没有半分咒力。

普通人是有咒力的，就算是异能力者也一样，只是咒力的强度达不到能够看见咒灵的地步。

身体里没有半分咒力的人，也不是没有，用全咒力换取了「天与咒缚」的身体的伏黑甚尔正是一个。

可是她的全咒力换来了什么呢？

「六眼」没能告诉他答案，这也是他感兴趣的所在。

可是，他很快开始怀疑起来，「中原知子」是否是某种他未曾遇见过的，非人类，也非诅咒的存在。

这样一切就可以完美地解释了——并非人类，所以身体里没有咒力，而且能够和诅咒建立起奇怪的共生关系。

第一次碾碎那诅咒的时候，其实只是一个小小的试探。

知子从头到尾，对他的试探都是一个态度，不怎么在意，也毫不掩饰，甚至说的话也大多是具有真实性的。

半真半假才更容易欺骗别人，这一点她做得很棒，至少虽然意识到那并非「真实的她」，也完全生不起半分气来，仅仅只是对「中原知子」这个存在更加感兴趣了而已。

碾碎它之前，五条悟觉得自己是最强的，区区一个拥有「智慧」的咒灵，想要祓除便祓除了。

但是在那东西破碎的时候，宛若植物根系一般的情感植株深深扎根进了心底，扭曲着延伸出去，深入每一处微弱的神经，将所有漫不经心的情绪都拖拽出来，化作扭曲又热烈的情感。

——爱她。

——一定要爱她。

顺着根本没办法抑制住的爱意，名为「占有」的欲望，如同淤泥一般漫延而上。正像是那诅咒吞掉那具尸体时缠绕而上的丑陋触手一样，完完全全地淹没了思绪。

「呐，知子，要不要来试试，抓住老师的手呢？」

他微笑着，用疑问的语气问出了根本没有办法接受「否定」答案的问题。

「不抓住我的话，后果自负噢——」

未尽之言尚未出口，由他扭曲的情感而新生的诅咒便出现了。

没办法祓除，只要他还有着「扭曲的爱」，就没有办法祓除这诅咒。

若是要杀掉这「扭曲的爱」产生的对象，这想法刚刚出现的时候，他就能知道，自己那些疯子的想法又多了一点——

那个被诅咒吞没的家伙，死得真简单啊。

一颗子弹怎么够呢？竟然敢用那样的目光看知子，就该乖乖被做成人彘之类的东西丢进垃圾桶里受尽折磨吧？

她看向我了，好喜欢这双蓝宝石似的眼眸，要是能够哭出声来就更棒了吧？哭得眼尾通红的样子，像是把胭脂在眼尾轻轻匀开了一样的。

说起来，除了温柔和冷淡的表情，她还没露出过其他表情吧？生气发怒、伤心难过，这样激烈的表情从来都没有过，最多便是毫无意义的温柔假笑。

所以说呀，才对她别的表情更感兴趣了一点，比如说被迫的表情，像是被逼到绝境一样无可奈何地咬着手指，发出小声的呜咽——果然很棒吧？想想就兴·奋·起来了呢。

因为太过兴奋而停下了泄愤似的碾碎咒灵的动作，由着那东西顺着自己的脚踝朝上攀爬。

——反而变得有些冷静下来了，像是沸水一样炸裂的爱意，像是蒸发掉了一些以降低温度似的，冷静下来了。

以「扭曲的爱」为食，维持生命的魔女。

这时候才清晰地意识到「中原知子」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非人类」的猜想也证明为真。

这一切真的很有趣啊。

嘛，来试试看吧，「最强」是不会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