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于绝念之际,却忽然听得陆凰兮一声泣唤,睁眼一看,已至自己额前寸许的黑芒止于半空,慕云忙即向后退开,只见司轻月眼中血色似是褪去了些许,灵台也似是恢复了些许清明,正自抱头跪地,面现苦痛挣扎之色。
见陆凰兮向着司轻月奔去,慕云忙急喝道:“别,他......”
话未说完,陆凰兮却已是将司轻月抱在了怀里,司轻月被揽住后,忽然一阵颤搐,两人随即便闻司轻月低吟颤声:“包里...药...红白...红白两支玉瓶...各一粒......”
“这些个瓶瓶罐罐,不是红的就是白的,到底是哪瓶?”慕云捂着腹部冲进木楼,不断地翻找,“娘咧,要了亲命了!”
慕云扯起包囊,跑到司轻月身旁,急问道:“轻月,你看看,到底是哪瓶?”
司轻月虽是恢复了些许神志,但血毒发作,五脏六腑此时便如被万虫啃食一般,哪还能开口相应,陆凰兮一把夺过包囊,在一堆瓷瓶之中取过两支玉瓶,连忙倒得两颗,喂给司轻月服下。
“你怎么知道是这两瓶?万一拿错......”慕云面现疑惑道。
“他说过是玉瓶。”陆凰兮顺着司轻月胸口,不耐烦地打断道。
“......”
“我也受伤了好么,”慕云委屈道,“你不能这么区别对待呀!”说完,慕云便耷拉着脑袋,拿过一瓶金创膏回到了木屋之中,让花娘帮着包扎。
过得半晌,司轻月毒痛稍缓,方才拍了拍陆凰兮的手,道:“没事了,扶我到床上,我需要打坐调息一番!”
“要不我打点水来给你擦擦,”陆凰兮见他已是平复下来,面色也不再似方才那般痛苦,顿时长舒了一口气,搀着他起身,“你的衣服和头发上都是血!”
司轻月勉强扯起嘴角,虚声道:“不...不必,我得尽快引导药力,进屋吧!”
两人进屋后,司轻月见得慕云腹部那血淋淋的剑伤,叹道:“抱歉,慕云,我......”
话未说完,慕云便即摆摆手,眯眼一笑道:“小爷我身强体壮,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要是你真觉得过意不去,那把琴...你就别要了吧!”
“你大爷的!”话刚出口,司轻月便是觉得有些想笑,自己怎么也学得慕云的口吻了,“洛神清音...你放心,我定给你寻一把好琴来!”
陆凰兮瞪得慕云一眼,慕云哈哈一笑,便是叫着花娘和那两个伙计出去了,临走前,花娘向司轻月言谢,司轻月也只是颔首笑应,并未作声。
“凰兮,你也出去吧,”司轻月盘膝坐在床榻之上,“你在这,我会分心的!”
陆凰兮刚欲言劝,司轻月又是微微摇首笑视,待陆凰兮离开后,司轻月忙即运转起《莫问琴心》,引导着两种药力温养起自己的丹府经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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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蟾丹虽是蕴有剧毒,但有九宝雪莲丹相辅,却是渐渐将司轻月体内的血毒凝炼为一丝丝精纯的内力,汇于其丹府之中。
司轻月将体内药力吸收殆尽,又是运转了数个周天以作温养后,方才收息屏气,缓缓睁开了双眼。
“这种感觉......我的内力似是大有进益,”司轻月伸了伸懒腰,只觉得四肢百骸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不再似往昔抑毒后一般难受,“看来海老说得不错,待服过九次之后,我的血毒便会尽解,功力也会大进,倒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司轻月起身挥了两掌,看着桌上颤动的茶杯,心中甚喜,可来到铜镜之前一看,这才发现自己满脸都是枯黑的血渍,一身青披白袍,早已被污血染得不成样子。
胡乱用清水擦了擦脸,司轻月便忙即出门,想要去看一看慕云的伤势,这些日子劳碌奔波,他自己都险些忘了月圆之时,血毒发作之事。
“司公子,你没事了吧!”一出门,司轻月便见院中来了不少的人,看上去都是些木工石匠,正忙着修缮院门院墙,花娘见司轻月出楼,忙是上前福下身去,道:“昨夜多谢相救,若是没有遇到你们三人,我哪还有命在此说话,谢谢,谢谢!”
司轻月忙急上前将她扶起,笑道:“哪里哪里,若是没有我们,杨将军也不会受伤,你自不必受此...受此大辱,该说抱歉的,倒是我们!”
“对了,慕云和凰兮呢,怎么不见他们?看这日头,都已是下午了。”不待花娘再谢,司轻月便是望了望太阳,问道。
“慕公子和陆姑娘都还在楼里睡着呢,”花娘指了指余下两剑木楼,“昨夜你歇息后,慕公子担心地鼠门还会有人前来,处理了下伤口,便一直在院内守着,陆姑娘担心你的伤势,难以入睡,便也一起在院中坐着,直到今晨杨小将军醒来,将昨夜之事与他说了之后,两人实在乏得不行,这才各自歇息去了。”
说完,花娘便引着司轻月来到她那石屋之中坐下,倒得一杯茶水递给司轻月。
“杨将军既然醒了,怎么不见他人?”司轻月饮了一口茶水,问道。
“唉,院子里一堆的尸体,总要有人处理,”花娘从橱柜之中端得一碗馒头和几碟小菜出来,“杨小将军一大早便去镇上找来官府的人帮着处理收拾,院外现在还围着一堆不良人呢!他还没有回来,司公子,你刚起来,先吃点东西吧。”
“唔......多谢,”司轻月见得吃食,肚子便不争气的唤了起来,忙即拾起筷子吃了起来,“对了,花娘,你那一身的伤......”
“呵,让公子见笑了,”花娘不自觉的拉了拉衫襟,无奈望着院外,轻叹道:“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那时候是在长安城的花月楼作事,给客人唱得两首小曲为生,虽说是卖艺不卖身,但...像我这样姿色算不得上佳,曲子唱的又一般的伶女,便会被东家强迫着去接一些有特殊嗜癖的贵人,这...这一身的伤,便是这么来的。”
司轻月听得稀里糊涂的,这伶女他自然知道,是以唱曲卖艺为生的女子,很多年前的七秀坊,那时还叫做盈忆楼,便是以此起家,渐渐发展起来的。但花娘后面说的,他却是有些不太明白。
不待他相问,花娘便是望着他笑道:“后来有一日,我正在房中陪客的时候,慕公子和他叔叔刚好从门外经过,听得屋内传来惨呼之声,便是闯了进来,见我满身血迹,伤痕累累,他叔叔大怒之下,便将那贵人狠狠打了一顿,我当时都吓傻了,虽说被折磨也好,鞭笞也罢,但好歹能留得条性命,可那贵人被他打得半死,双腿都给他生生折断了,这要是让东家知道,得把我给活活打死!
“啊!那...那后来呢?”
“后来,他叔叔便把我带离了长安,只留下慕公子在花月楼中料理后事,他叔叔将我带到了平顶镇的这间客栈之后,便和我说这是他的生意,让我以后安心留在这里帮他料理,留下了两百贯钱后,便匆匆离开了,其余的事便也没再多说。头几个月,我还担心有人会找上门来,后来慢慢也就习惯了!”
见得花娘提及慕云叔叔时,脸上那掩不住的欢喜之情,司轻月便是想起陆凰兮那张绝丽妍颜来,好像她望向自己时,便是这般,忍不住地笑了出来。
“司公子,这有什么可笑的!”
“啊,抱歉,我只是想起了凰兮来......对了,你还没说,慕云他是怎么处理花月楼的事的?”司轻月挠了挠头,又是奇道。
“我也不清楚,”花娘见司轻月提及陆凰兮,便是嗤嗤地笑了起来,“他和他叔叔偶尔来时,我倒是问过几次,但每次他都和我打哈哈,只说让我放心便是,唉!我甚至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但他既不愿多说,我也就不愿问了,帮他好好看着这客栈便是!”
“真没想到,慕云这小子还挺有钱的,”司轻月嘀嘀咕咕,“看来海老说他叔叔是坏人,倒也不是这么回事儿......”
花娘见司轻月低声说些什么,正欲凑首相问,话未出口,便闻门外传来一朗笑之声。
“花大娘,我和平顶镇的弟兄们说好了,你不必担心,这些日子,他们会一直帮你守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