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苏韵矮着身体,由惠青虹帮忙换好了神女装之后,便重新打开了车门往外走出。
故意凑上去却没有套到什么料,庄隆无奈地一笑:也不知道苏韵这个皮皮虾,心里真正的想法到底是什么。
可惜现在亦是没时间让他多想和细想,换好了神女装出来的苏韵,已经是引起了旁边趁着农闲来围观的村民们的一片惊叹之声。
也亏得苏韵和陈云辉合力设计的神女装就是五彩斑斓珠光宝气、极度符合传统神仙形象的模样,换了那为了彰显仙气而弄一身白的,怕不是要被思想依然很老派的村民以为是披麻戴孝……
临近过年的碰到一身白,哪怕是被“教育”过不许再搞封建迷信,但如他们这种从小到大都是见识过也经历过、而且很多都还亲身参与过传统拜神仪式的村民,谁又会不嫌晦气?
而苏韵这一身活脱脱就是庙里塑像壁画一般的神妃仙子,就极大地符合了他们对神仙的传统审美观念。
甚至还有几个拜神意志比较坚定的老人,要不是挤在人群里,几乎都要直接跪拜起来了——即使没有跪拜,可是口里那“仙姑”、“菩萨”、“求神庇佑”什么的话语就没停过。
直到负责维持秩序的村干部吆喝了几声,这几个多年没有拜过神的老人方才悻悻地闭上了嘴。
等拍完这一幕戏后,苏韵便毫无预警地被人悄悄塞了一些橘子、枣糕、农家自酿的米酒等东西,而且那些枣糕还是用红纸包得方方正正,俨然是那种拜神专用的打包方式……
当晚,苏韵郁闷地和剧组里的人说了一通,怜悯的目光没得到,哈哈哈哈的“嘲笑”倒是连绵不绝。
苏韵气得拍桌子:“再笑我,我扣你们人工!理由就是不尊重老板!”
屋子里的笑声更大了,就连稍微听懂了苏韵话里意思的基努都捂着脸不住耸肩,明显是在偷笑。
想到明天下午才有戏拍,于是苏韵第一个拿他开刀,拿着米酒酒壶凑上去,两三下就把这个酒量浅得碗里能养金鱼的少年灌倒在一旁的椅子上。
眼看他是真的铲都铲不起来了,苏韵这才得意洋洋地坐回自己的位置,挥手招呼道:“来!再喝一杯!”
农家的米酒经过人为的热气蒸腾,在寒冷的天气里隐隐有着一种来自大地的暖融深沉,苏韵一连喝了好几杯,越喝越上头。
确认苏韵喝得醺醺然到脸上都开始染了绯色,庄隆当即就按住了她还去取酒壶的手:“别喝太多了,你酒量不行。”
“难得今晚高兴嘛……”苏韵哼哼唧唧地嚷了起来。
此话一出,便知道苏韵真的是有点醉意了,于是人们纷纷笑了起来,七嘴八舌地要求庄隆管管她:平日里开工时苏韵是无可置疑的老大,但在实际相处上却是全场最年轻的女仔,现在难得可以反客为主地端一下“长辈”的架子,他们肯定是不放过这个机会。
“你和她们比不了,快去休息吧!”众人劝道:虽然苏韵也是和惠青虹以及另外两个女保镖一样自小练武,不过她运气好又有着财物和才华的底气,所以总遇不上真的需要为了应酬而喝酒的时候,酒量自然是不比从小为了生计奔波、跟着师兄弟们练酒量的惠青虹她们好。
眼看两个女保镖还想要过来扶她回房,本来就被鄙视了酒量的苏韵那是更郁闷了,连连摆手表示她自己能走。
作为老板的发了话,两个女保镖对视了一眼,也只好一脸无奈地坐回了原位。
“还是我送你过去吧,太黑了。”庄隆不太放心。
看他那副连手电筒都拿来了的慈祥模样,苏韵想了想,最终便是点了一下头,脚步有点虚浮地走近了他。
和众人打了个招呼,庄隆便一手拿着手电筒照明,另一只手搂着苏韵肩膀,半搀半扶地缓缓往她住的那个小房子里走。
西部山村的冬夜里总有着如恸哭一般的啸风,吹得附近的林木哗哗作响,偶尔再穿插几声寒鸦的悲鸣,整个世界便仿佛是落到了一个难以言说的虚渺意境之中。
被这透骨冻髓般的夜风一吹,苏韵的微醺状态瞬间也清醒了不少,原本有点虚浮的脚步也逐渐沉稳了下来。
不过,这风实在是太冷,而旁边人那披着宽大长款风衣的身躯不但温暖遮风,还能给予她省力的支撑……于是素来贪图逸乐的苏韵,就心安理得地继续缩在了里头装鸵鸟。
他们住的地方是之前的下乡知青安置房,几个老旧的小房子和一间比较大的屋子按照地势起伏,错落地分布在山路的旁边。
那个时候下乡的知青一般都是男多女少的状态,所以女知青就三两一组地住在地势高些的小房子里,而男知青就全部住在大屋子里,和农具等杂物混居。
苏韵的团队也是男多女少的组合,那么自然也是按照之前的安排来。
那些嘈杂的劝酒声和猜拳声随着两人的步伐渐远,陈旧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发出了吱呀的一声长鸣,在这似寂静似温馨的冬夜里两相交织,便恍如一节满溢着人间烟火气的俗世歌谣。
这个年代的土屋还没有装电灯的奢侈行为,日常拍那些少有的夜戏都还是依靠他们自己带来的小发电机给器材供电,因此苏韵所住的小房子里当然也不会特意另装电灯,而是使用一盏老式的煤油灯来提供夜间的照明。
庄隆摇晃着手电筒寻找煤油灯的位置,很快就借着手电筒的光,看到了桌上那盏孤零零的煤油灯。
正想走过去点灯的时候,仍然缩在他怀里的苏韵忽然就忍痛般轻轻嘶了一声:“你别动!”
“怎么……”庄隆下意识地停住脚步,随后就感觉到在只有朦胧月色的昏昏黑暗之中,缩在他怀里的小脑袋小心翼翼地抬了起来。
“你的衬衫扣子,勾住我头发了。”苏韵小声呼着气,语气里带着几分埋怨。
明明是埋怨的责骂,偏生又因为她嗓子里沾染着几分酒意,这埋怨便不但不似骂人,倒更像是无意识地在撒娇。
“那要怎么办?”山村的夜里冷得呼气化烟,他毛衣背心里的衬衫肯定也是扣到了最上面的那一颗,却没想到,会把某个把他当挡风工具人的小坏蛋给勾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