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窗内人影微动,廿一一扭身贴在窗棂之上朝里瞧,嘴角绷着,长睫微动。
只见来的那蓝衫仙人已施施然落在客座,隔着珠帘同灵石交谈,声音如被什么挡住似的,茫茫然听不真切。
珠帘之内,隐约只见坐在塌上的灵石一袭拖在地上的裙摆。
不一会儿,他站起身来,猛地以合起的折扇掀开珠帘,仿佛挑开的是新娘子的盖头,这般挑着倚在门框上,言笑晏晏。
廿一睁眼瞧着,他有许多事情不甚明白,却在那一掀的动作中,猛地感受到一股同属于雄兽的挑衅。
他眼中刹那间冰冻三尺,仿佛两兽狭路相逢,因对方外泄的侵占欲,共鸣地激出了他身上的戾气。
“砰砰”窗棂叫他用力砸动两下,弯腰捡一石块,咬着后牙朝着那人持折扇的手腕猛丢进去。
“啪嗒。”石块竟像是撞在什么阻挡上,向外弹开去,划了个弧线落回他身后。
廿一“砰”地扑在窗边,向内瞧去。灵石裙摆不动,依旧坐得端庄,慢慢摇动的团扇在砖石上投下浅浅晃动的影子。
室内桃花酒气盈满,浓烈得糜烂。
乘鹤摇扇的蓝衫仙人,正是从前同灵石一起讨论过邪神封号的七位神尊之一灵尘子。
此人起先来自人界,通过艰苦修炼取得神位,同灵石娘娘也算颇有渊源。
只是他同其余五个一样,对石刻圣女仅受香火成神颇有微词,心底瞧不起她,平日不大来往,顶多碍于礼数,递个拜帖。
唯一好的一点,是他尚有温润涵养,说话会给唯一的神女留几分薄面,从不当众与她难堪,偶尔也会为她开解。
苏倾对他的印象,本是很好的。因此当他意外造访时,虽然讶异,也热情接待了,一面同他客套,一面思忖他此行来意。
灵尘子打量殿顶,关心起她的住所来:“你这处寝殿,可是按照人界制式来的我成神之前,住的也是这样的房子,看起来倒亲切。”
苏倾微微一笑:“正是。”
灵尘子的语气越发怜惜:“寝殿造成这样,可是很想念人界的日子”
“我只见过这样的房子,便捏成了这个样子,倒没有太多想法。”
“娘娘得神位有多少年了”
团扇轻轻摇着,驱散了他递过来的酒气,莫不是喝了酒来的
“得有数万年了,现下一时记不清了。”
“这数万年一个人在这天上,也寂寞得紧。”
苏倾怔了一下,摇了摇头。
灵尘子见灵石脸上懵懂,亦有些心焦,心内笑道,果是块顽石。若不是九天之上再无神女,也不至于拿这顽石滥竽充数。
凡人一路修炼成神,七情六欲难以剥除。修为越高,欲念越易化为拦路之虎。这次又破一关隘,错就错在给邪神讨论封号那日,多瞧了两眼神女窈窕的背影,想了些不想干的事,这便种下了心魔。
一连数年,这道背影萦萦缠绕,难以摆脱。
压制不住,干脆顺势而为联姻,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在事情更严重之前,将其解决掉。
可这顽石哪里算得女人都已这般暗示,还是浑浑噩噩,懵懂无知,偏他独个儿中烧,可气可笑。
一扭头,见桌上摆着凌乱地摆着不少香包、折纸、草编蛐蛐儿一类的玩物,有些奇怪:“外面怎还有一床榻”
苏倾低眼理了理衣袖:“哦,那是邪神在此地暂住。”
灵尘子登时绿了脸色,心道,在外称邪神不驯,还以为他们之间素无往来,内里原来早已共处一室。
恶生胎能有甚么良心说不定早已做过什么事。只是这顽石忒傻,叫人弄过了也不知道。
这样想来,原本那几分顾虑和谨慎,登时烟消云散。
顺手打起珠帘来,肆意打量眼前人的雪肤花貌:“灵石,我实话同你说了,我想要同你修好,你可考虑一下”
苏倾的扇子滞住,吓了一跳。
廿一在外,还巢蜜蜂似地徘徊,额头贴在纸窗上,焦躁地朝里探看。
不多时,灵石起身下榻,纸窗像一块幕布蒙住她的衫裙、衣带、佩环,做淡色剪影时,那端庄的身影美得更纯粹。
越过男仙身边时,他亦忍不住低头,目光随她而动,一览芳容,二人身影交错的刹那,他竟伸臂将这流霞一般的侧影阻住,低头欲以唇相就。
刹那间,惊涛骇浪般的邪肆之气盈满,血液倒涌上头,邪神脸上表情尚淡然,掌下一道蛛网似的裂痕与纸窗上绽开,他才觉出自己几乎失控的神力沿着裂痕汩汩涌动。
而那绽开的裂纹上涌动华光,似乎被什么胶合着,竟半晌不能破开。
他脸色已冷,“倏”地消散而去,到殿门前,一脚往门上招呼去,连娘娘也不唤了:“灵石,你给我出来”
他碰一下她手腕都要生气,那算甚么东西,还敢拿嘴贴她。
岂料让他使足力一踹,那门竟不开,原来门外加设了封印,力道倒灌,将他硬生生推开去,踉跄几步。
七神尊之一的灵尘子,修为远在他之上。
恶声胎沉了表情,浅色瞳孔霎时缩小,一时现了骇人兽态,“倏”地符至空中,齐天浮云翻滚,衣袖烈烈飘摇,金光万丈,轰然朝门内攻去。
苏倾一时不防,让灵尘子困在怀里,团扇霎时拍出,挡住了他下落的脸。
这法器在他眼里如同儿戏,灵尘子哼笑一声,团扇便已化作齑粉,他掐起她下颌打量这张姣好的脸:“可惜你芯子里是块顽石,感受不到此事妙处。”
苏倾皱眉。
二人僵持片刻,灵尘子再度俯身下来:“灵石,你不必怕,上古尊神伏羲女娲,既为兄妹,又为夫妻,这也无不可,何况我们”
雄性力量,唯掠夺之时失控暴涨,空中威压顿生,将她制服于原地,想张口呼喊也也张不开:“既已为神,大可随性一些,此物不过是锦上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