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居中,玄衣的上阳弟子对着镜子整理衣冠,同住一屋的师兄见他如此,好奇问道:“今日你可是要随首席迎接什么重要人物?”
师弟叹了口气:“是啊,之前药王谷飞剑传讯,他们今年送丹药的船,马上就要到了。”
“原来如此。”师兄点头,忽亮了双眼,“这次带队药王谷的是谁?是不是知谣仙子?”
药王谷谷主之女木知谣,当今修真界有名的美人,无数修士奉上天材地宝只为一睹芳容,而每个见过她的人,都对她的美貌赞不绝口。
许多才俊前去求娶,木知谣却无心风月,只想留在药王谷中悬壶济世,她手下救过无数病患,被世人称为医仙。
但医仙木知谣,却天生患有不足之症,羸弱多病,甚至无法修炼。其父翻遍典籍,才寻得一张能治愈她病症的药方,但这药方中最重要的,就是三滴阿修罗族人的心头血。
举世皆知,阿修罗一族女子貌美妖媚,男子丑如恶鬼,生来便有撼天动地之能,渐渐不被天道所容,消失于修真界中。
天下既然没有阿修罗族人,又如何取来其三滴心头血?
不过两百多年前,也不知药王谷用了什么手段,竟真的治好了木知谣的病,同时,前往药王谷求医的修士偶然得见其貌,惊为天人,木知谣的美貌就此传遍修真界。
“我有幸见过知谣仙子一面,她真是太好看了,比咱们桃夭师姐还要好看!”师兄捧着脸痴痴道。
师弟对他翻了个白眼,叹气道:“这次来的可不是什么知谣仙子,是那个号称活人不医的活阎王容迟!”
师兄惊道:“怎么是他?!”
他同情地看向师弟:“听往年接待过他的师兄师姐们说过,这人可最是不好伺候,一来就嫌弃我们上阳简陋,让跟来的药王谷弟子把里边的床榻桌椅全搬了出来,换上自己带来的。”
“连屋里熏的香是价值千金的紫灵芝,这可是上好的修炼灵物啊!”师兄一脸暴殄天物的痛心。
“亏得是药王谷有钱,否则那禁得住他这样奢侈靡费。这也就罢了,他那张嘴简直不会说人话,对什么都要挑剔一二,咱们大师兄那样好的脾气,看见他都露不出笑脸。湛师兄性子急,上回险些就要和他动手了。”
师兄摇摇头:“师弟,你今日可要拦着湛师兄一点儿。”
上阳虽然势力不弱于药王谷,但丹修是整个修真界最不好得罪的一类修士,谁也不知道未来有一天会不会求到他们头上。
师弟哀叹一声:“我会尽力的。”
半个时辰后,子书重明和湛晨带着一众上阳弟子走过竹桥,准备在湖岸边迎接药王谷来人。
只是眼见楼船靠近,船头的容迟却飞身而下,向一叶小舟而去。
湛晨不明所以地挑高眉头,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
诶,那不就是前些日子好像和大师兄旧情人很像的那个女修吗?
湛晨只觉得眼前一花,子书重明已经拂袖而起。
“容迟,你无故对暂居我上阳的散修动手,是想挑衅我上阳么——”
面对子书重明的质问,容迟冷笑一声,一个字也不曾说,轻蔑高傲之意溢于言表。
湛晨顿时大怒,就要不顾三七二十一冲上去打他一顿,被身后众弟子死死拉住。
“师兄,师兄,冷静啊,师兄!”
竹桥上的气氛一时剑拔弩张,萧故拧干两只袖子的水,对容迟道:“这位道友,你恐怕也认错人了。”
他拉着谢微之的手:“这是我妹妹萧枚,不是你们口中的微之。”
容迟眼神复杂地看了谢微之一眼,淡淡嗯了一声,在最开始的冲动之后,他也立刻意识到,这个小姑娘不可能是微之。
她们,不过是生得像罢了。
“你认识微之?”子书重明眼神一凛,对容迟道。
容迟听他这样问,微抬着头冷哼一声,并没有回答。
谢微之躲在萧故身后看戏,这个表情真是太欠揍了,她怎么记得两百多年前他还不是这样的?
两百多年前的容迟,是风光霁月的药王谷丹修,他出生修仙世家容家,却无寻常世家子弟骄横之气,脸上总是带着温和的笑意。
而眼前这个
谢微之纳闷,难道是有人夺舍重生?不可能,要是真被夺舍,容家和药王谷不可能发现不了。
这么说来,难道岁月真是把杀猪刀?谢微之有些唏嘘。
“符尊息怒,一切都是误会!误会!”药王谷的楼船终于靠岸,蓝衣的药王谷弟子提着袍角冲过来,挤进子书重明和容迟之间。
容迟的大弟子星河脸上带着讨喜的笑,对子书重明致歉道。
见他如此,容迟向子书重明投去轻蔑一眼,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上阳和药王谷是合作关系,当然还是要维持最基本的体面。
星河转过身,又再次向萧故和谢微之两人道歉,不过看着谢微之的脸,他还是忍不住愣神一瞬,而后才笑道:“姑娘,真是对不住,我师尊并无恶意。”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木匣:“这颗五品灵丹就当做是药王谷对姑娘的赔礼,还望姑娘收下。”
五品灵丹?药王谷果真是财大气粗,萧故不由暗中感叹。
谢微之摇头:“只是些许小事,无功不受禄。”
她看向萧故:“哥哥,我们回去吧。”
萧故向星河点点头,带着谢微之离开。
星河看着他们的背影,手里握着那枚丹药,眼中竟有些惆怅,除开性情,那张脸生得实在太像了
简直就是少年时的谢微之再次站在他们面前。
湛晨上前一步,臭着脸对星河道:“请——”
无论如何,上阳和药王谷的交易还要继续。
虽然他很讨厌麻烦精容迟,但对回回跟在他身后收拾烂摊子的星河还没有什么恶感,还隐隐有些同情。
还是他家大师兄最好,毒唯湛晨心下暗自骄傲。
星河退到容迟身边,请示道:“师尊?”
容迟微微颔首,显出十分的矜傲。
靠,果然还是很讨厌!湛晨磨牙。
书院另一边,南宫月小心翼翼地摘下院中开得最盛的芙蓉花,凑成一束,嘴角慢慢扬起一个笑。
那张生得很难入眼的面容,在此时也流露出几分动人的光彩。
心中怀着几许隐秘的期待,她手中捧着芙蓉,向湖心亭走去。先生这时候,应该在那里看书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