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弥终究没去住谈宴西的那套房。
她怕迟早得从那儿搬出来的,到时候拖泥带水的很难堪。
找了个中介,挺尽心尽力,还真在她预算范围之内,帮她找到了一套合适的,在她公司和宋满学校的中间位置,但正因为两边不靠,同样是老小区,价格还挺公道。
这回咬牙租了个两室,因为下半年宋满即将高三,两人作息互相打扰,到时候谁也别想休息好。
周弥给谈宴西的说法是,同事的朋友恰好要转租,她觉得合适就接手了。
谈宴西没发表什么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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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六月,周弥应邀去给卫丞帮忙,遇到了一个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人。
那天她全程陪同那几位法国贵宾,随座翻译。直到仪式结束后的宴会,卫丞和那几位法国人一桌,亲自招待。
卫丞自己就说得一口流利法语,他跟他们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要洽谈,多多少少涉及些商务方面的敏感问题。
周弥签的那些合同里没有保密条约,卫丞保护自己也是保护她,就叫她可以自由活动了,开玩笑说:“我特意叫人给你留了座,赶紧去吧,不然回头谈三得找我算账,还真把给你当苦力用了。”
周弥入座之前,先去一趟洗手间,顺便补妆。
好大一面镜子,镶一圈灯条,人照出来,皮肤都显得好上三分。
而就在这时候,镜子里人影一晃,周弥抬眼去看,顿了一下。来人也顿了一下,面上有淡淡的尴尬神色。明星都是有化妆间的,也有单独的客房,周弥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来这儿――
进来的人,就是上回露露给她看过微博主页的那小明星,叫做贺清婉。
上一个跟过谈宴西的。
其实早些时候周弥就看见她了。
那时候是在入场,她在走红毯,隔老远就觉得她白得发光,走近些更不由感叹明星就是明星,那么小的脸,那么瘦的身材。
贺清婉走近到流理台这儿洗手,周弥往她手里看一眼,好像是沾了些红酒还是果汁。
镜子里,造型团队给她做出来的妆造,底妆看起来没有半分瑕疵。
贺清婉也在看她。
很明显,她知道她是谁。
周弥记起顾斐斐说的,这圈子其实挺小。
两人谁也没出声,目光只在镜中有个来回,贺清婉垂眸转身时,周弥明显看见她脸上鄙夷之色一闪而过。
她莫名就有些想笑。
谁不是过同一条河,区别只在于一个已经上了岸,一个没有而已。
没有谁能留得住那条河。迟早都是要回岸上的。
直到十点半,这宴会才结束。
卫丞忙成这样也还记得给她备车,她坐在车上才得空看手机,有谈宴西给她发来的消息,问她结束没有。
周弥回复:刚结束。
谈宴西:去我那儿一趟,收拾两件换洗衣服帮我送过来。我让司机去接你。
周弥回复:不用。卫丞给我准备车了。
谈宴西就没再说什么,发来一个位置分享。
周弥意想不到,那地址是在医院。
她忙问:怎么了?
谈宴西一直没回复她。
周弥去了趟谈宴西的公寓,也没细看,随意挑了两件衣服,急匆匆便往医院去了。
路上发微信问具体在哪儿,谈宴西才回复她,发来病房号。
深夜的高层住院区,冷白灯光,混合消毒水气息,冷气打得足,一出电梯,皮肤激一层鸡皮疙瘩。
走近病房,隐约听见里头似有对话声,周弥不由地停下脚步。
分辨一会儿,听出来另一道声音是尹策。
尹策说:“三哥,这事真没考虑的余地?这回的投资案,到现在的进度三哥你也看见了,也手把手地验收过了,我不认为自己做到了十全十美,但大体没出过什么纰漏。我一直在等这个锻炼的机会……”
谈宴西说:“机会还有。”
尹策说:“可是……”
谈宴西打断他:“你真当这事我一个人拿得了主意?”
尹策不说话了。
谈宴西说:“还有没有事?没事就赶紧走吧,也不瞧瞧已经几点了。”
片刻,房间门打开。
尹策好似没料到周弥在外头,顿了一下,微微点点头,跟她打声招呼。
周弥也点点头。
尹策走了,周弥推门进去。
谈宴西就躺坐在病床上,穿一身病号服,灯光偏冷,照在他身上,脸上苍白,整个人过分的清癯。
神色更是厌烦。
周弥走过去,把装衣服的袋子放在座椅上,翻他床头病历卡,上面病症写的是急性胰腺炎。
她坐在床沿上,偏过头去看他,心里五味杂陈。
怎么回事啊这人,待在这儿冷冰冰的病房里,身边没半个人,连来个似有亲友关系的尹策,也不像是探病的,而是来跟他索债的。
她手伸过去,握住他的手。
他顿了一下,好似准备挣开去。
但到底没有。
周弥低头看,看他皮肤苍白的手臂上有细小针孔,“你什么时候来的医院?”
“中午。”
“怎么那时候不跟我说?”
“你不是去卫丞那儿忙去了。”谈宴西语气平淡。
由着她握了会儿手,他还是抽回去,一把掀开被子下了床,要去冲个澡,一面对她说:“时间不早了,你回去休息。”
周弥没作声。
过会儿,谈宴西洗完澡,拿毛巾擦拭头发,从浴室出来,脚步一顿,“你怎么还没走?”
周弥转头去迎他的目光,“我再陪你一会儿。”
谈宴西盯着她看了片刻,神情一时缓和。
他丢了毛巾到一边,就这么坐回到床沿上。
周弥说:“头发得吹干,又患上感冒不更恼火。”
谈宴西不甚在意,“没找着吹风机。”
“这是医院,又不是酒店。”周弥站起身,“附近有超市吧,我看看去。”
谈宴西将她手腕一捉,“别折腾了。”
周弥站了会儿,看见旁边有个大纸袋,挣开谈宴西的手,走过去打开一看,里面是好几条单独包装的干净毛巾,还有牙膏牙刷之类。猜想是莫妮卡准备的。
吹风机倒是没有,估计一时没想得那样齐全。
周弥又拆了一条干毛巾,走到谈宴西跟前,递给他:“再擦干点。”
谈宴西抬眼看她,笑了声:“你不帮我?”
然而,真当周弥要上手的时候,谈宴西又将她的手拂开了,自己低下头去,拿毛巾随意地盗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