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开了手里的这一罐,仰头喝了两口,冰镇过后,那微苦的滋味好像更觉绵长。
周弥这时候才转头去看他,他正慢条斯理地去拉易拉罐的拉环,破开空气似的,“啪”的一声。
周弥说:“明天下午几点回去?”
“四点去机场。”
“那我请你们吃中饭。”
“都行。”谈宴西看她,笑了笑。
周弥目光瞥见他微微仰头,喝了口啤酒,喉结微动,灯光下,那一粒浅褐色的痣若隐若现。
她收回视线,又不动声色地抿了一口酒,然后笑问:“除了宋满代送的花,你还准备了别的礼物?”
谈宴西点头。
“是什么?”
谈宴西晃神了一秒才出声,因为好似上一回瞧见她这样并非出于礼貌的笑容,已经不知道是多久之前了,他微微挑了一下眉,“这是能直接剧透的?”
周弥仿佛很认可地点点头,转过头来看着他,“……其实,我宁愿你没准备礼物。”
谈宴西手臂一抬,搭在沙发靠背上,笑问:“为什么?”
“今晚上惊喜已经足够多了,你再送其他的,只是边际效用递减。”
谈宴西被她突然的经济学专业术语逗笑,“你都还不知道我要送你什么。”
“不用知道。送什么都是一样――已经足够了。俗话不是说,贪多嚼不烂。我是很怕透支快乐的人。”她目光由来如此,清澈而无由几分坚定。她像是绝对不会迷惘。
这让谈宴西不由自主地,往搭在沙发靠背上的自己的风衣看了一眼,“你真不好奇我打算送你什么?”
“不好奇。万一太贵重,我还不起。还会觉得……”
“觉得什么?”
周弥不退不惧地看着他,“觉得你是胜之不武。”
她心里的原话更严重,说出口却还是不由地作了美化。
她想说的原话是:你是趁虚而入。太商人做派,太急着兑现收益。
但终究不必要这么露-骨,点到为止即可。
她和他都是很聪明的人。
谈宴西沉沉地笑了声,那神情显然是听懂了她的意思,“好严重的指控。”
他笑过之后,却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问:“你说今晚的惊喜已经足够多,那这里头,包不包括我?”
周弥顿了一下,转过视线,方轻不可闻地:“……嗯。”
谈宴西缓缓地出一口气,笑说:“你能这么觉得,那我跑这一趟也值。”
周弥不作声地又喝了一口啤酒。
谈宴西也随她,端起啤酒,那清凉微苦的味道,在喉咙里又化作无端的隐隐的痒,他再出声,声音就有两分的沙哑,“剩下的那礼物我不送了。那么,我能不能从寿星这儿讨点东西?”
周弥看着他,等他说。
“……我能抱抱你吗?”
或许这并不是一个请求的问句。
随他声音而落,是易拉罐轻轻磕在茶几上的一点声响。
他搭在沙发靠背上的那条手臂,这时候才显示它蓄谋已久的意图,一垂下去,便径直地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而周弥几乎是同一时间站起身,刚烈地像个战士似的,生硬拒绝的言辞:“我们还不是这种关系……”
话音刚落她就气恼地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果真,狡猾如谈宴西怎么会放过她言辞里的漏洞,他笑着,玩味地重复:“还不是……”
周弥勉强还能维持冷静,“……我该回房间了,宋满等着给我开门。”
谈宴西有点懒散地“嗯”了一声,站起身来送她。
周弥说不用,而他执意。
谈宴西步伐比她大得多,两步就走到了她前面。
他抬手去替她开门,然而,握住门把手,却是一顿。
没有犹豫地一抬手,一掌拍在那一排的开关上。
房间里灯齐齐地灭了。
无处可逃的一种境地。
黑暗里,一条手臂伸过来,径直将她腰一搂,她脚步不受控地往前,直接撞进他怀里。
“你就当我,单方面耍流氓……”他笑意闷沉,声音却也渐低,到最后一个字,已经听不见。
他们用着酒店提供的统一的沐浴露,可周弥仍觉得他身上的香味更厚重些,好像这气息不单单进了鼻腔里,还去到了喉间深处,叫她有点发梗的一种痒。
她很有自知之明地没有去推,因为很清楚,任何不够果决的动作,必然将演变成为“欲拒还迎”。或许局面将会彻底失控。
当下,他也不那么安分,手掌在她腰间,动作隐秘而细微,分寸试探的意味。
温热的呼吸拂在她的耳畔,顷刻那一片的皮肤就烧起来。她能觉察,有好几次,他似都要转过头去,进攻的意图很强烈,如果他要吻她,她避不开的。
然而,然而,他居然克制下来。
只这样抱着她,将她勒进骨肉的一种力道。
“谈宴西……”
周弥几乎是在叹息。
他太狡猾了。他依然是胜之不武。
“开一下门,好不好?”
谈宴西顿了片刻,终于,还是松开手。
抬手,打开了开关。
周弥回到光明的主场。
而谈宴西的表情也仿佛自知并没有输,笑意温热地伸手替她打开了门,掌着门扇,目送她。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