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太久,就看见楼下大门打开,周弥从里头走出来。
她今日穿得不似平日风格,上身是一件白色的兔绒短款外套,底下是黑色的长款半身裙。脚上工装风格的靴子,倒是略微中和这几分过甜的装扮。
等她走到跟前,谈宴西第一时间摘下脖子上的深灰色羊绒围巾,给她戴上,一而说:“你今天怎么穿得这么……”他想了几个词,都觉得不合适,好像有点像是贬义。
可他其实眼前一亮,觉得新鲜极了。外套的蓬松领子堆着她墨色的头发,衬得肤色白皙,脸微微泛红,很自然,不是胭脂,像是叫温暖的空气洇出来的。
她跟个高中小女生,清新甜橙一样。
只是叫他有微妙的负罪感。
周弥笑说:“那不是为了跟三哥讨利是红包?”
她声音清脆而眼神明亮,整个人鲜活得让他也被点亮,除夕宴上累积的无聊和厌烦一扫而空。
更没料到的是,她跟他较劲了那么久的一个称呼,终于也肯叫给他听了。
那么多人称呼过的,他听着稀松平常得很,但在她嘴里,就好似发音连同语气,都挠得心里痒得不行。
他想,他们应当是同时想到了认识第一年的除夕。
谈宴西微微扬了扬眉,说:“红包在口袋里,自己拿。”
周弥走近一步,手伸进他大衣口袋里。
那里头什么都没有,而谈宴西乘势将她手臂一捉,紧抱入怀中,低头。
借三分灯火去看她一眼,目光沉黯地低下头去。
他尝到她口腔里新鲜的,微凉的薄荷牙膏的味道,笑了,贴她耳朵低声地说:“知道我会亲你?”
周弥不说话,轻轻咬了他嘴唇一下。
谈宴西将她抱得更紧,追来的吻,绵长而热切。
持续好久,才舍得退开。
谈宴西问她:“车上去坐一会儿,还是我们散散步。”
“随便走走吧――你是不是也待不了太久。”
“我说抽支烟,从牌局上溜出来的。”
“这么身不由己吗?”周弥笑说。
谈宴西开玩笑说:“你不想叫我回去?”
周弥摇摇头,“不是。我相信,如果你真执意不回去,应该也没谁真能拿你怎么样?但是与其跟他们掰扯礼数、礼貌上的问题,不如该尽的就尽了。本来只是浪费时间的事,发展到浪费精力就有点不划算。”
谈宴西点头笑说:“我正是这么想的。”
谈宴西牵着她的手,一路沿着路灯往前走去,问她:“晚饭吃的什么?”
“火锅。”说着,周弥忍不住提起袖子闻闻,新换的衣服上还有没有火锅锅底的味道。
谈宴西看着她的动作,笑了声,“明天晚上带宋满去姚妈那儿吃晚饭吧,我也会过去。你朋友愿意的话,也可以一起去。”
“我问问。不过她应该不愿意――上次,你怎么知道我来了北城,是不是也是她告诉你的?”
“不是。”
“哦,那就是宋满。我身边的人际关系,被你渗透得跟筛子一样。”
谈宴西哈哈大笑。
周弥看他一眼,煞有介事,“我是不是也应该去拉一下莫妮卡做盟友。”
“随你高兴。”谈宴西笑说。
“说说而已。我才不会。答应你就会相信你。况且,以你狡猾的程度,真的要瞒我,一定会瞒得滴水不漏吧。”谈宴西挑挑眉,“过奖了。”
一路过去,随处可见悬挂的红色灯笼,路上人不多,照样极有节日气氛。
过节的意义,就是叫人茶暖饭饱后,亦不必操心生计,秋收冬藏自有节奏。
周弥难得心情绝对放松,因为暂时不用考虑工作的事,也因为,就这样和谈宴西信步地走在路上。
连拂而而来的寒冷夜风,都觉得是冬日应有之题,而变得十足可爱。
灯火、坚持不打烊的小卖店、烙刻“雨水”字样的窨井盖、跑过去的小孩子……
身边的人。都是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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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下午,周弥和宋满去姚妈那儿吃晚饭。周弥也问了顾斐斐要不要去,答案不出所料。
大年初一车真不好打,谈宴西派了车来接,他叫她们到了先待一会儿,他会晚一点到。
车停在大门口,铁门没关,一推就开了。
宋满进了院子,第一反应是“哇”一声,然后便是掏出手机拍照,以作绘画素材,边边角角都不放过。
周弥叫她拍一下就赶紧过来,进去先跟姚妈打声招呼。
宋满说马上就来,周弥则先一步过去了。
步上檐廊的台阶,走到小楼门口,没有想到,那门也是虚掩的。
她敲了一下,里头无人应声,她便小心翼翼地将其推开。
里头灯火融融,空气里一股微暖的香气。
看见的第一眼,却是,通往二楼的楼梯上,谈宴西坐在那儿,手臂撑在膝盖上,手里夹着一支烟。
这坐姿,很像是已经坐在那儿等了不短的时间。
他穿着件深灰色的毛衣,眉目是新雪初霁的清隽。
微微垂眼,望着她,笑容里有很深的情绪。
周弥些许疑惑与恍惚,因为谈宴西在她开门的第一句话,说的不是“你来了”,而是――
“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