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么?”
舒窈回身,不知何时,神庙里竟然只剩下她一人了。
少年卷袖子,示意她举匕首。
“这里挤不出血,换这边。”
他甚至没有用纱布裹住那已是伤痕累累的左臂,而是直接放下袖子,换成另一只胳膊,伸出来示意她割破。
尽管气质冷淡疏离许多,没有用言语表达。
但舒窈得出,少年神子对于他这些凡人,根本就是报无底线的宽容。
不在乎他的诽谤。
不在乎他的觊觎。
侮辱贬低好,赞美崇拜好。
神子的眉眼间,始终是冰雪般的清净平和。
虽然知道如果是之前遇见过的温柔神子,必会如此无私地帮助他人,但鬼知道舒窈在到刚才那一幕时有多暴躁。
此时到少年要为她划伤另一条手臂,她顿时再难忍耐。
……
接受不了。
那群渣滓,甚至不知道给他留下伤『药』,就带着血走了,嘴里还不干不净的。
艹!
她的狗勾只有她能欺负。
这群渣滓叫她堵,她就得把那群渣滓扬了才是。
毕竟世界上哪有做清醒梦还专门忍气吞声,给自己添堵的道理?
是嫌现实里过的太开么?
除了她,没人能欺负少年天道。
舒窈甚至开始懊恼自己怎么不早点想清楚这个道理。
她决,不仅现在要拒绝天道的施与,一会儿出门了,还要当场把那群傻『逼』的脑壳锤爆。
垃圾现在不收拾还要隔夜么?
少年干净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似乎在等待她接下来的言语。
他很有礼貌。
舒窈正要开口,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底急切响。
“窈窈,不要拒绝他。”
是赤绳的声音。
“听我的,不要与他说话!”
她瞥眼手腕,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根红绳。
赤绳不知何时,竟随她一同进入了梦境。
稍加犹豫之后,她终究没有拒绝少年的血。
神子的视线落在她的面庞上。
随后,淡淡转开。
与对待旁人无异。
*
舒窈回到家里,将血给了父母喂弟弟服下,自己则拒绝了用血。
——其实不需要她主动拒绝,她父母的表情,不怎么情愿把珍贵的血给她。
“你怎么在这里?”舒窈坐在床上,余怒未消,“这真的是天道大人的梦境?”
“对。”赤绳语气严肃来,“你之后绝对不要擅自与天道大人说话了。”
舒窈却品出不对来:“什么意思?”
“我之前一直没有机会向你介绍自己,唯独梦境没有天道大人约束,正适合密谈。”
被赤绳严肃态度带动,舒窈不态度认真几分。
并且她有预感——需要特地避开天道聊的话题,必然有些见不得人的地方。
但赤绳的画风,却与她想的不太对劲。
“我是月下老人派来的使者,负责撮合你和天道大人。”
……啊?
这开场白让原本如临大敌的舒窈有点懵。
这不是和系统人设重合了嘛!
“系统是你?”
“系统?”赤绳却茫然,“此为何物?”
之后赤绳向她表明了身份。
原来,虽然月下老人香火已断了传承,但他手中还留有最后一根红线。
天道与她便是月老选择的最后一对佳缘。
赤绳来这里兢兢业业的工作半年,总算到了些成功苗头,却遇到了另一个大问题。
“天道大人无法对你真正动。”赤绳说道。
这件事其实舒窈能通过别的细节判断出来,但她仍是不动声『色』。
“这话怎么说?”
“这倒不是天道大人不乐意爱您。”赤绳连忙为天道说好话,“而是他目前能爱你的极限,便是这么多。”
赤绳强调:“天道大人已尽全力爱你了。”
“……什么意思?”
“你可知通天石究竟是什么东西?”
“不是得了天道大人一缕神识,因此能够沟通天意的灵石么?”
“不不不,不止于此。”赤绳语气神秘兮兮,“过这段日子的卧薪尝胆,我已打探清楚了,通天石就是封印着天道大人人『性』的封印灵石。”
“所……?”
“所我要打碎它。”
赤绳斩钉截铁道。
舒窈:???
似乎出舒窈表情不对,赤绳连忙澄清:“我可不是因为私仇这么说,是有根据的!”
“要想令天道大人真正爱上你,那必须赋予他人『性』。那石头就是因为天道大人的那部分人『性』,才能拥有灵智。”
赤绳说它并非系统。
而这个目标恰恰与她主线任务重合。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月老。
……
“天道大人知道你是月老派来的使者么?”
“可能知道,可能不知道。”
赤绳展现出何为高情商回答。
“反正如今事实是,在我的帮助下,天道大人确实恋慕于你。那我是什么来历,还重要么?”
高情商:这不重要。
低情商:不知道。
说完,见舒窈笑而不语,赤绳还是沉不住气。
“当然,如果窈窈你不想处理那么多麻烦的话,还是不要向天道大人说这些无关的话了。”
这句话多少『露』了怯。
舒窈嗤笑一声,仍不说自己有没有答应,只是接着问道。
“但你说了,天道大人如今是真恋慕于我,我又何须多此一举,折腾通天石?”
事实确实如此。
如今天后之位都能随她选择,赤绳承认,天道是真喜欢她。
那这么来,那份爱意多一些少一些,仿佛没什么区别。
所谓的真之爱,并不重要。
赤绳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在这恋爱脑的绳子眼里,倾相恋大概就是世界上顶顶重要的大事。
怎么会有人不想要爱人的真呢?
然而舒窈便是这么无情的人。
即使是面对这样一条纯情的恋爱脑绳子,她没有半分动摇,不见兔子不撒鹰。
最终,被舒窈各话术『逼』到死角的赤绳,索『性』甩出最终底牌。
“那我如果说,这么做是在救天道大人呢?”
*
万界,素来安静冷清的万界大殿内,气氛颇为沉凝。
银神只指尖轻敲玉座扶手。
这几日罗刹界不安生,因此他选择将精力放在处理下界事务上。
倒都不是难处置的问题,可就在方才,星罗仪向他出了示警。
那仿佛永无止息地衍日月斗转的神器,不知何时运转竟有些滞塞。
精巧秘银结构包裹着核,比掌中星辰加璀璨瑰丽的星石不断闪烁,晕染出明亮光影。
其实无需星罗仪提醒,天道察觉到了。
有人竟然擅自触动天地命数,这是重罪当中的重罪。
神只眼中的冷意微凝。
他沉默的缘,是因为他见了那个被他锁的罪魁祸首。
——少女仅着单衣,微微侧身面向墙壁,脸上带着安恬的睡意。
是她。
其实舒窈身上的一些异常,天道很早便有所察觉,只是一直没有深究。
神只万万年未曾动,一旦动,便极是深情。
他早已洞悉,舒窈并不如来的那般爱他。
少女甜美温软的外表下,潜藏的是一颗桀骜不驯的。
或许直到现在,舒窈对他没有半分爱意,所有的温柔,都只不过是逢场作戏。
但那又如何?
在舒窈死去的那一刻,他便已明白了自己的意。
所,即便知道这些问题——
他仍然爱她。
神只还有漫长的时光与足够的耐用于爱的少女身上。
他毫不怀疑。
舒窈总归会爱上他的。
反倒是上次身出现时,自己的失态似乎吓到了她,至于连续几日,他都需要克制自己的欲求,公务分神。
结果只是一瞬的松散,竟叫那等邪祟妄图趁虚而入。
天道仍是面『色』平静,姿容俊美出尘,但万界殿中,无数玉树琼枝,奇珍异宝的摆件均本能的出畏惧的低鸣。
那是万界之主愤怒的前兆。
天道眉眼微沉。这样略微冷酷的神情,令他容貌显得愈俊美。
他空灵深邃的眼眸望向人间。
风雪呼啸。
便叫他。
那些苦求一死的余孽,究竟在什么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试图蛊『惑』他的天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