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糜光被苍原拎着衣领提到院子里。
前者对这个姿势十分不满意，嚷嚷道：“你干嘛？自己听不下去，想出来就出来嘛,把我带上干什么？”
苍原：“里面说话不方便。”
他将糜光放到地上,问：“能让你们专门跑一趟，应该不止一个传单这么简单吧？”
糜光：“……做人太聪明了就没意思了。”
苍原：“说吧。”
糜光清了清嗓子，问：“你记不记得,大约两年前，雨妖以前跟的那个老妖怪曾经办过一次小型聚会，邀请了包括我们几个在内的一些鬼王去参加。”
苍原闻言皱眉，“聚会？”
他思索片刻，果断摇了摇头。
“没印象。”
苍原这人以前虽然是鬼王，但是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闯鬼门上，对其他的事情完全不上心,也从不参与任何流于形式聚会。
用通俗的话来说，一堆野心勃勃的“土皇帝”当中,他是醉心于炼丹的那个异类。
当然,因为点亮了毒舌属性，也有不少人不愿意带他玩儿。像糜光和雀女这样的算是少数了。
“你怎么会不记得呢？当时我是有事儿去晚了，快结束了才到场,我还听到雨妖亲口说要赶在鬼节到来之前去单独拜访你呢。”
单独拜访？
苍原眸光微闪,他想起来了。
“好像是有那么一次。”
糜光：“他和你说什么了？”
苍原：“他们想拉人合作，所以来找我探了探口风，并邀请我一起去闯鬼门,但是被我拒绝了。”
当时几个有名的大鬼王已经开始斗起来了，而雨妖还只是某人手下的一名亲信而已，所以苍原下意识地把他当成了那人的说客,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说雨妖翻不出什么浪的原因。
因为在他的印象中，对方面容丑陋、性格阴郁而刻薄、浑身上下都像是长满了刺似的，几乎把所有和“小人”沾边的词语全都占了个全。
自古以来，小人也许会一时作乱，但始终成不了大气候。更何况，雨妖自身的等级并不高。
然而听完他的话之后，糜光的表情却变得严肃起来。
“果然是这样。”
苍原顿了顿，“怎么了？有问题？”
“你没发现么？有个要素一直在反复出现。”
糜光随口说了几个名字，全都是当年小有名气、如今要么陨落要么已经查无此人的鬼王。
“我最近特意找人去调查了一下他们出事的时间，虽然具体时间节点不同，但仔细对比之后就能发现，每个人都是在鬼节前后出的事。”
“包括他以前追随的那个大鬼王也是。”
苍原皱眉：“你怀疑这个和雨妖有关？”
之前那个大鬼王出事之后，大部分的副本都流入了雨妖手中，成了他构建自己的势力的资本。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雨妖前上司的死和肯定和雨妖本人脱不了干系。
包括苍原身上发生的事也一样。
背叛他的人转头就去当了雨妖的手下，如此明目张胆的行径，让人想不往雨妖身上猜都不行。
但其他几人却是真的和雨妖没有什么关系。
那些鬼王出事之后，手里的副本要么是流进了他们自己手下的腰包里，要么就是被系统回收掉了。
苍原并没有听说过有哪一个副本是被雨妖或者他手下的人给吞了的，更没有听说有谁像章鱼怪一样连夜扛着行李去投奔雨妖。
糜光撇嘴：“他确实没吞。但是你忘了吗，他搞了个什么乱七八糟的鬼怪联盟！至于投奔……呵。”
“那些人拿了老东家的东西之后都纷纷自立为王，转头就加入了那个所谓的联盟！确实不是投奔，而是改成了合作！”
然而那东西表面上说是联盟，大家平起平坐，但怎么说雨妖都算是发起人，所以联盟内部究竟是谁说了算——懂的都懂。
糜光抿着唇说道：“现在看来，当初想找你合作的，恐怕不是他们，而是他自己。”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肯定和鬼节脱不了关系。”再加上他这次突然闹出这么大一个动静……
怎么看都是一个陷阱。
糜光伸手拍了拍苍原的大腿。
“当心点吧，可能要变天了。”
*
同样的传单很快就飘到了鬼怪城的每一个角落。
起初大部分人都没把它当回事，以为是什么新型骗局，但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讨论的人忽然变得多了起来。
走街串巷，到处都能听到有关抽奖的对话。
有的人口口声声地说绝不相信，转头就偷偷去递交了报名表，生怕再多出几个竞争对手；有的人则大张旗鼓地贩卖转运水晶之类的东西，信誓旦旦地说可以增加中奖几率；还有的人更过分，四处散播小道消息，说自己有办法搞到“内部名额”，借此机会大肆敛财。
整个城市忽然就热闹了起来。
但很快，这种不切实际的“狂欢”所带来的弊端也显露无疑。
鬼怪们“疯”了。
夺宝赛仍旧在继续，但随着鬼节越来越逼近，简小玉明显感觉到了鬼怪们的心浮气躁。
做任务时十分敷衍、被玩家识破时连挣扎都懒得挣扎，即便是在副本里碰上了也忍不住念叨几句有关抽奖的消息，甚至还有人直接躺平——
大部分鬼怪们的心思明显跑偏了。
几番折腾下来，竟然搞得他们接连几次的晋级都十分顺利。
事实上，会来参加夺宝赛的鬼怪们虽然比大部分鬼怪都要厉害，但距离“闯鬼门自由”也还差了个百八十年。如今天上突然掉了这么大一个馅儿饼下来，说不心动，那是不可能的。
偏偏闯鬼门的日期和夺宝赛的赛程有重叠，只能二选一。最终鬼怪们只能以这种敷衍又浮夸的方式，陆陆续续地将自己送出局。
要不是夺宝赛进行的过程中不允许中途弃赛，估计有不少鬼怪都会选择直接退出，那样一来，没准儿混到最后连开副本的人数都凑不齐：）
这种情况下，少数几个还能坚持认真演完副本的人瞬间脱颖而出。
其中就包括简小玉他们几个。
其实按照正常规律来讲，越往后走，匹配到的玩家会越老练，所以副本的难度也会增大，这种时候，光有技术已经远远不够，技能和人物属性都必须足够强大才行。
按照苍原之前的计划，简小玉和贺广济能够赢个三四轮就算是圆满完成目标了，没想到除了最初那几场副本稍显困难之外，后面因为其他鬼怪的失误和退出，他们竟一不小心闯到了最后。
对此简小玉只想说一句话——
人生，就是如此地充满了戏剧性。
不过纵览整个过程，其实也算不上一帆风顺。中途某个副本中，简小玉再次碰上了来找茬的人，对方一来就下黑手，有意无意地在玩家面前揭她的底。
好在简小玉运气不错，那一把是和苍原被分到了一起，并且两人都是游走类角色。
两人联手将那家伙反击了回去，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但也正因为这样，玩家们探索副本的难度大大下降，再加上其他鬼怪的不作为，副本结束地非常快。
虽说最后他们俩都晋级了，但也因此被扣了一笔钱，四舍五入相当于是白干了一场。
原本就不富裕的钱包遭遇雪上加霜，这让简小玉郁闷了好一阵子。
哪怕最近的她的领主副本收益莫名其妙暴涨也安慰不了她受伤的幼小心灵。
“唉，明天就是决赛了。”
广场上，人头攒动。
简小玉端着个小马扎在广场边儿坐下，幽幽叹气。而就在她话音响起的同时，她身边传来另一道声音——
“今晚就要揭晓抽奖结果了！”
薛有鱼兴奋地大喊一声，挨着简小玉席地而坐。她手上则拿着一张宣传单，满脸掩饰不住的喜气。
不远处贺广济正在和他不知道从哪儿认识的朋友热切交谈着。沙耶瞧见他们之后，难得热情地挥了挥手、穿过人群跑了过来，手上同样拿着一份传单。
还有大约两个小时就要到鬼门开启的时候了，如今广场上人满为患。
贺广济之前答应过小玉会带她来观礼，因此两人早早地拿着两个小马扎来广场上守着。
至于苍原，因为嫌弃人太多了，所以他并没有来。
一开始简小玉还以为这只是他的借口，后来才发现，对方的决定再明智不过——鬼怪们就像是集体放假了似的，从传送阵广场到政务中心全都塞满了人，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批人数还有不断增加的意思。
简小玉生平头一次意识到，鬼怪世界里居然还有这么多同病相怜的打工人。
估计是为了营造出一种节日的气氛，不论男女老少、高矮胖瘦，大多都戴着面具在人潮中穿行。有些人戴的是青面獠牙的，也有些人戴的是艳丽张扬的……各式各样，百花齐放。
包括沙耶和薛有鱼也在脑门上别了一个。
像简小玉这种什么也没戴的简直就像是个异类。
“别看今年人这么多，其实硬要说的话，往年观礼其实也没有这么多人。毕竟鬼节虽然值得庆祝，但每年都有，也不差这么一回。真要论起来的话……”
沙耶冲着广场中心扬了扬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