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向晋就是个卑鄙的混蛋。身为卓宗院的导师,打压没有背景的学生,却对有背景的学生趋之如骛。他以自己卑鄙的本性,不惜成为卓宗院的内鬼,也不惜和辉月内鬼楼南星沆瀣一气,而且,他可能和贝安泽之间也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仔细一想,向晋、楼南星、贝安泽……
许砚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次若想翻案,若想替冷焰和计颖报仇,自己所要击败的对手,就是以上这些名字,任务非常艰巨,而胜算,却几乎看不到。
闭上眼睛,计颖的声音在许砚的脑海中回响。她说:我理解世界上的所有人。
哎!计颖是个多么善良的女孩,她真的与世无争,她真的如同山间溪水般地清澈善良。就连当初执行“英雄恸”,屠杀了计颖家乡城市里所有居民的“辉月”,她都不曾记恨。这般善良的姑娘,为何要遭受如此悲惨的噩运呢?苍天啊,你真的是瞎了眼!
计颖曾经说过,十七年前的那个夜晚,刚刚降临人世间的她,若死于那场屠城之中,于她于所有人甚至于这个世界,说不定都会更好。那么,如今九泉之下的计颖,应当也不会记恨杀死她的那个人吧,又或者,她依然会理解那个躲在暗处的凶手……
不,肯定不是这样!谁不想活下去?就算偶尔有一死了之的想法,但许砚相信,在大部分时间里,计颖肯定还是想要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可,这么善良,这么勤快,这么与世无争的女孩,却偏偏遭受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厄运。
许砚忆起,计无猜在去往四分部之前,将自己的女儿托付给了许砚。倘若现在计无猜得知自己的女儿以这种方式告别人间,真不知他会怎么想,又会有怎样的反应。
我辜负了计无猜,我没能承担起照顾计颖的责任……
许砚揉着额头,不敢再往下想了。无论如何,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出真凶,替计颖和冷焰报仇,同时,也替自己洗净冤屈。
之前推测到,为何向晋要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通过那种方式将我许砚置于死地。说起来原因也许很简单,就是向晋和他的同伙,想要将冷焰和计颖死亡的案件嫁祸于卓宗三杰的证据并不足,所以对他们来说,杀人灭口、死无对证才是最好的方法。
好,既然他们证据不足,那我就应该做好充分的应对准备,争取在证据这一环就将形势反转过来。就目前已知的情况,他们能指证卓宗三杰的证据,主要是那租房老太太所说,我们帮计颖租了那座房子。除此之外,他们也许还能拿出的证据,就是卓宗三杰昨天曾经离开了卓宗院。但,我们在下半夜之前便已经回去了啊,而案发时间却在下半夜,所以,这点其实对我有利。因为,我根本没有作案时间!
分析完对方的证据,接下来分析我方的证据。我方证据主要是沙滩上留下了李灵洲及同伙的十几具尸首,楼南星和李灵洲曾经在映水堂里共同出现。除此之外,还有向晋同楼南星、李灵洲之间的秘密交易,还有楼南星将计颖绑架到赤练教……
看上去证据不少,但几乎都是些“口说无凭”的东西。
对了,有个非常实际的证据。那就是向晋的左手突然间少了两个指头,这就说明,他的那两个指头可能曾经沾上了冷焰的冷火,所以不得不将之切断,以防冷火扩散。
最起码,卓宗院的导师们都知道冷火的特性,如果向晋不能给出合理的解释,那么他就会成为杀害冷焰的第一嫌疑人。
想到这点,许砚似乎看到了翻盘的希望。
突然,身旁传来说话的声音:“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善良是善良者的墓志铭。你把这话写在泥土上,是什么意思?”
许砚头也没抬:“为了纪念一位朋友,一位刚刚离世的朋友。”
旁边的说话声突然间兴奋起来:“许砚,你是许砚!你怎么成这样子呢?衣衫褴褛,灰头土脸,我还以为自己认错了,直到你刚才说话,我才能确定你的身份。”
许砚眼睛看过去,说话的是关在这间狱室中的另一人。他的面目、身材、衣着、气质,包括说话的声音,都非常普通。许砚干涩地笑着,无奈地道:“原来是舒桐白前辈啊,真没料想,我们竟然在此处相见。”
舒桐白还是那般兴奋:“许砚,不瞒你说,早几天和你在同州府、在映水堂初次见面的时候,我当时就觉得,这位少年,英俊潇洒风度翩翩,气质修为皆不俗,将来必成大器。可不曾想过,这才几天时间,你却到平威狱来了,喂,你是怎么将自己搞成这个样子的?”
许砚没好气地说:“你不也成这样呢?”
舒桐白忽地摊开双掌:“我一个做贼的,搞成这样很正常啊。”
许砚瞪了他一眼,可舒桐白刚才说出来的话,根本就无法反驳。停顿片刻,许砚喃喃低语:“别将我跟你扯一块,我是被冤枉的。”
舒桐白哈哈大笑:“少年人,你还太嫩了,江湖经验不足。真说起来,我舒桐白他妈也是被冤枉的,而且你大可以问问,牢狱里关着的这些人,他们谁不是被冤枉的?”
都是被冤枉的?许砚很是疑惑。见许砚这难以置信的表情,舒桐白忽然大声喊道:“喂,这里所有被关着的朋友们,你们是不是被冤枉的?”
“是啊!是啊!我是被冤枉的!”
“我也是被冤枉的,快点放我出去!”
“对啊,赶紧放我出去!我已经被冤枉了好多年啦!”
一时间,牢狱里喊冤声响成一片,伴随喊冤声的,还有疯疯癫癫的笑声,声音传进许砚的耳朵,就好像无数只苍蝇在乱飞。
舒桐白扬了扬眉毛:“听到了吗,我没有骗你吧。”
许砚将头靠在墙壁上,嗫嚅道:“听见了,大家都是被冤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