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冰从客栈离开时,眼圈都是红的。街上来往的行人很多,有些见她姿容甚美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滚!看什么看!”薛冰本来脾气就不算好,此时更是不愿让人瞧去她狼狈的模样。对着那些好奇地目光,薛冰双眉高挑,冷声喝道。
“姑娘怎的如?此大火气,小姑娘家家的,气性大可不招人喜欢。”不知何时,薛冰竟走到了一家糖水铺子门口,那老板娘瞧着三十?来岁,将乌黑的头发高高挽起,正一脸笑容地劝慰道。
薛冰左右瞧了一眼,见身旁并无其他人,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你是在跟我?说话?”她此时眼角尚有泪痕,一双凤眼尤带湿意,端的是可怜可爱。
老板娘忍不住弯了弯眉眼,柔声道:“是呀,我?见你生得可爱,又一个人在这大街上乱走,便想请你喝完糖水。”
若是换成男子说这话,薛冰定要将他的脑袋给拧下来。偏偏说这话的是个女子,还?是个温柔娇媚的女子,她不禁缓和?了神色,怏怏道:“你觉得我?好有什么用,那个该死的陆小凤偏觉得别人好。”
虽嘴上这般说,但薛冰到底是在铺子里坐下?了。那老板娘端了碗红糖莲子水上来,轻笑道:“喝了这碗糖水,保证你再多的烦恼都会消散。”
见她说得笃定,薛冰不由愣了愣。她向铺子里一扫,发?现这糖水铺子生意并不怎么好,只零星几个男客正一边喝糖水,一边往老板娘这瞧。显然并不是为了糖水而来。
薛冰瞧了眼卖相一般的糖水,很是不懂这老板娘怎么如?此自信。莫非,这糖水当真不可貌相?将信将疑地喝了一口,薛冰便有些不想喝了。
这糖水入口太甜,莲子又太苦,喝着着实不怎么好,难怪除了几个色胚,也没什么客人来此。那老板娘见她只喝了一口就放下,不由掩嘴轻笑道:“小姑娘可是喝不惯?”
薛冰没说话,可是脸上的表情却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
那老板娘也不生气,眼中笑意更深,道:“我?这的糖水呀,名?叫‘忘川’。是祖传的秘法熬制,刚入口时甜如?蜜,到了后面又苦如莲,恰好如?女子心事。喝了‘忘川’水,前尘皆作土。对于感情不顺的人最是合适。”
若是换了往日,谁要是敢在她面前说她感情不顺,她指不定已经发?火。可她方受了打击,正是意志消沉之时,听这老板娘如?此说道,竟似有些信了。
将本来因为嫌弃地糖水碗再端起,薛冰又喝了几口。不知是不是那番话起了作用,她竟隐隐觉得这本有些难喝的糖水也特别起来。
不知不觉,她在这糖水铺子竟坐了许久,碗里的莲子放得不少,吃到后头竟还?满满铺了一层。忽然,她注意到碗底似乎有东西,用勺子轻轻拨开铺满的莲子,赫然发现那碗底绘了一个图案,一只红眼的兔子。
就在这时,一旁的老板娘再也忍不住噗呲一声笑开了。薛冰哪还不明白,自己这是被人取笑了。当?即猛地拍桌怒道:“你耍我?!”
那老板娘见她生气,也并没有慌张,反而朝着店里为数不多的三位客人,笑容不改地道:“你瞧我说得不错吧,就老九这般魂不守舍的模样,定是认不出我们的。”
此时她再开口,声音便与之前不同。薛冰微微一愣,不由睁大眼道:“三姐!”
她再转向之前店里的那三个男客,好半晌才迟疑道:“大姐?”几人见她如此,纷纷笑了起来。那个被称作三姐的老板娘已站起来将铺子的门关上。
另外几人将脸上的易容一除,露出三张美丽的脸庞。最左一个面如银盘,眉毛略直,在配上那双又圆又大的眼睛,很是英气明艳。最右那个同样肤如白雪,眼若秋水很是灵动娇俏。
可这样两人往中间那人身边一站,无端就逊色了不少。中间那人本就生得极美,偏偏一举一动又如仕女图般优雅,瞧着虽不如?身旁两人年轻,却令人始终无法将眼睛从她身上移开。
“老九,若我们当真有害你之心,今日你便死几次了。”中间那人显然就是她口中的大姐,其余几人隐隐有以她为尊的意思。此时她一开口,薛冰便垂下?头去,似有悔意。
“大姐你也莫怪她,陆小凤那样知情识趣的大侠,又哪是我们九妹能抵挡的。”三娘将面上易容除去,轻轻揽住薛冰的肩膀,一双丹凤眼微微勾起,瞧着多少有些醉人。
“不如?……三姐我?去会会他,让他知道知道我?们厉害?”薛冰哪能不知她的‘会会’是什么意思,以前也不是没见过这位三姐用自己的美貌收拾那些臭男人,可是若换成了陆小凤那家伙,薛冰却还是舍不得。
“三姐……就不劳烦你了。我?……我自己可以的。”见薛冰如此维护陆小凤,三娘撇了撇嘴,站直了身子道。
“你若是可以,就不会被人家欺负了一个人在街上哭。你说你好歹也是江湖上有名?的‘母老虎’,怎的到别人面前就变病猫了。我?们姐妹里可没你这般没骨气的!”
薛冰也是个遇强则强的性子,听她如?此说,当?即便冷了脸,道:“三姐,这本就是我的私事,你若是再说这些难听的话,莫怪我不顾姐妹之情。”
“哼!”三娘虽见不得她为了个男人魂不守舍的模样,却也不愿为此同她起争执,只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便不再言语。
“三姐九妹莫气,说来说去,也还?是那个女人太厉害了些。我?曾与她打过交道,她那人不仅武功高强得可怕,对付男人的手段也厉害得很。莫说陆小凤,那位花家的七公子不护她得紧吗。”此时,右边那位少女微微蹙眉,幽幽叹道。
“咦,八姐你认识她?”薛冰微微一愣,似乎不明白两人为何会扯上关系。那少女露出个苦涩的笑,垂下?头无奈道,“当?初若非大姐救我?,只怕我?早已死在她的手里。”
这话一出,除了她们的大姐公孙兰外,其余人都不由惊讶地看向少女。随即又忍不住瞧公孙兰,想听她说说其中的缘由。
公孙兰微微一笑,瞥了眼身旁的少女,道:“那位阿眉姑娘确实武功心计都不俗,既然我们有两人在她那吃了亏,我?倒想亲自见见她了。”
那少女心中大喜,面上却只是浅浅一笑,道:“有大姐在,相信她就算有三头六臂,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晚上,金九龄请陆小凤花满楼和阿眉在金凤楼吃饭。酒足饭饱后,金九龄很有诚意地给陆小凤鞠了一躬,道:“此次的案子,当?真是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恐怕还?需陆大侠你从旁协助了。”
陆小凤已有了几分醉意,闻言笑道:“我?陆小凤答应的事,就绝不会反悔。金总管还?怕我?跑了不成?”
金九龄摆摆手,道:“我?若是连陆小凤都信不过,只怕再难找出可信之人了。只是这事,实在是令人费解,那红鞋子到底是何人所有,又是如何将金子从王府中盗走,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实在让人烦心。我?今日应是醉了,才说了这些胡话……明日,明日我再来寻你。”
说罢,他揉着太阳穴,慢慢由店伙计领着结钱去了。
他人一走,陆小凤便歪着头看着花满楼二人道:“是薛冰对吗?”他在查红鞋子的事,除了眼前两人,便只有薛冰知道。已她的脾气,还?真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阿眉瞧了他一眼,轻笑道:“原来陆大侠也知道自己惹下了风流债呀。我?若是那位薛姑娘,就该把某人的手脚砍了,看他以后还能不能出去招惹别人。”
说这话时,阿眉故意压低了嗓子,那冰冷幽深的语气让陆小凤打了个寒颤,忙投降道:“姑奶奶,是我错了,你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和我?这只陆小鸡计较。”
花满楼正在喝茶,听他这般称呼自己,不由得呛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地道:“陆小凤你真是……”
阿眉也跟着笑了出来,脸上的乌云尽散,如?朝霞般明艳。此时没了外人,三人说话便方便许多。花满楼顺了气,道:“今日你说起王府金库被盗之事,似乎和?振远镖局的这次劫难颇为相似,就不知你已查到了多少?”
提起这事,陆小凤便收了玩笑的神色,皱眉道:“平南王府的金库一直守卫森严,除此之外,总管江重威也算一流高手。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人不仅将江重威的眼睛刺瞎,还?把金库中的黄金悉数盗走。”
“平南王震怒,便施压给六扇门,而我?正好在京城请教?薛家老夫人那鞋面的事。这麻烦想当然地也就落在我头上了……”
陆小凤双手一摊,似乎万分无奈的模样。阿眉忍不住揭穿道:“恐怕某人自己也想查个清楚吧,毕竟许多麻烦事,都是你自己撞上门去的。”
“小眉儿,你总这般说话,很容易失去我?这个朋友的。”陆小凤哀怨地瞧着她,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