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洛虽然才是个高中生,却也知道像林家这家大业大的财团,尤其是曾混道白手起家的,手底下很难真正干净,只是没想到林尽染的父亲竟然会被人控告□□。
林尽染嘴里的父亲不是个好人,却也没想到会坏这。
这罪名一旦坐,牢狱之灾都是轻的,重则死刑或无期,不但家族蒙羞,生意严重受损,林尽染还要一辈子背负上杀人犯之子这的名,一辈子抬不起头。
且听老师的说辞,林家其他人非但不打算帮林尽染父子,反还要在这种时候落井下石,争夺家产,光是想想都令人窒息。
秋洛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拳,连脚步都始发沉,很难想象林尽染在这时正在面对些什么。
秋洛苦笑一下,若是自己还在秋家,说不定还能帮上点忙,可现在呢,自己都自身难保了,除了担心和干瞪眼,他什么也做不了。
“听说了吗?林尽染好像来上学了!”
秋洛走在走廊上,耳边忽然传来一阵议,他一顿,林尽染来了?
“快去看热闹,他好像被人堵在一楼楼梯间了,哈哈,遭报应了吧?谁让他平时仗着家里权势嚣张跋扈!”
秋洛心里猛地一沉,扭头拔腿就跑。
这种时候,他来做什么?还不如呆在家里安全些!
※※※
“姓林的,你平时不是很拽吗?谁敢惹你,少不得被你一顿教训,那些受害者惧怕你的家世不敢反抗,现在你的□□没了,你以为大家还会怕你吗?”
一楼楼梯间,此时已经密密麻麻地围拢了一大帮人,有高年级还有低年级,有看热闹的还有参与围堵的。
带头的大多都是曾被林尽染落过面子,或者得罪过他、看不惯他,家世又不如他的,这时终于找等到了一个踩他一脚、狠狠羞辱他的机会。
就像味道血腥味的苍蝇一,从四面八汇聚来。
领头的姓,从前为看上的孩仰慕林尽染,早就看他不爽了,他家里跟林家算是同行,这头庞然大物如果倒了,光吸林家的血肉,家分一杯羹也能赚得盆满钵满。
林尽染被围在中央,他背着单肩包,背后抵着冰冷的墙壁,脸『色』阴郁得没有半点血『色』,黑沉的瞳孔仿佛被抽离了所有光线,深不见底的阴暗。
“他就是杀人犯的子吗?难怪平时看着就满身戾气的子,动不动就打人。”
“亏我之前还喜欢他呢,真是瞎了眼!”
“你们听过那个流言吗?上次去游乐谷,林尽染在鬼屋里被吓到,差点把人家扮鬼的工作人员活活打死!好像还桶了对一刀呢!后来就用钱压下来了。”
“这么恐怖?还是不是人啊!果然是杀人犯的子,我看就遗传了杀人的暴力基吧。”
“还不止呢,不久以前,有人看见他在学校里掐别人的脖子,差点把对掐死,原不过是为对碰了他一下!”
“这种人凭什么呆在我们学校?万一他发狂杀人怎么办?”
“林尽染,滚出学校!”
“暴力狂杀人犯去死!”
无数的口诛笔伐箭雨一朝他『射』过来,恶言恶语如刀入针,无孔不入,绵绵密密,一下一下不断割刮在他心口。
他身上仿佛有无数的推手,密密编织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要他活活拖下深渊,憋死在阴冷黑暗、密不透光的深海下。
林尽染抿紧嘴唇,眯着眼,冷漠地盯着对面发难的人群,一言不发,脸颊绷得紧紧的,石膏一般又冷又硬。
这些平时在他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小人,如今竟也敢羞辱他!
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地,他『插』在兜里的小指轻轻颤抖,胸腔里仿佛腾起一片充满恨意的烈焰,在心脏里灼灼燃烧,在血『液』里疯狂流窜。
暴怒和憎恨的情绪一旦发芽破土,就始肆无忌惮,烧得如火如荼,叫嚣着泄恨,放纵,报复……甚至,杀人!
林尽染被自己内心窜起的阴暗念头,吓得悚然惊。
他有些恍惚地想,或许他们说的是对的,自己大概真的有杀人犯的基,所以才行事才经常诉诸暴力,时刻都想通过拳头来发泄心里的阴霾。
也许,他真的是一个坏孩子……
活该没有朋友,没有人喜欢他,没有亲人疼爱他……
也不会,有人向他伸出手,就像七岁那年一。
林尽染藏在兜里的手紧紧握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为什么要来这里,自取其辱……
他抬头,死死盯着那些言语攻击他的人,眼底布满了暗红的血丝。
他丢掉书包,拳头从兜里缓缓抽出,唇边忽泛起一丝状若癫狂的冷笑。
凡是与他对上视线的人,无不感到一阵寒意窜上心头。
姓的领头被林尽染盯上的一瞬,宛如被一头穷凶极恶的野兽盯上了,它准备张獠牙,咬破自己的咽喉。
林尽染慢条斯理地自己右手戴上一枚金属拳套,一步步『逼』近了对。
这一拳下去,只怕不死也得去半条命!
那人只觉得浑身手脚发僵,隐隐始后悔挑这个头,下意识朝后退了几步,把自己藏进人群,才勉强感受到一点安全感。
“林、林尽染,你想干嘛?我们这么多同学在这里,会怕你一个吗?”
“你疯了是不是?你也想跟你父亲一当杀人犯吗?”
林尽染不知被哪个字眼刺激到,呼吸一窒,喘息越来越沉重,排山倒海的压力『逼』到极致,神经也绷到极致,随时都要折断理智的弦。
他抡起拳头,对准那人的脸,在众人惊恐到极点的眼神里,即重重打下去——
“哗啦——”
一阵水突如其来,那些参与围攻林尽染的人,冷不丁被一大桶冷水浇了个透心凉,浑身透湿了落汤鸡。
众人下意识始大叫,『骚』动在人群里蔓延。
“你们这些憨批也好意思指责林尽染?不如去晃晃你们脑子里的水,听见海哭的音了吗?”
他们猛地抬头,只见楼道上一层,一个身穿白『色』校服的少年,手里拎着两个拖地用的铁桶,倚着栏杆探出上身,指着他们的鼻子,气喘吁吁地破口大骂:
“你们这些阴沟里的老鼠,林尽染才不是坏人,他比你们所有人都善良!”
林尽染霍然抬头,目光怔忪地望着对。
心脏像是被什么握紧,沸腾的血『液』有一瞬间静止了,一同静止的还有周围那些嘈杂纷『乱』。
他抬起的拳头还停留在半空中,那只金属拳套忽然变得无比沉重,压得他整条胳膊都始发酸。
那股酸胀的感觉『潮』水一冲上来,冲击着他的耳膜,蔓延到他的心口,他的喉咙,还有鼻尖,灼烫感几乎溢出了眼眶。
他的指尖始发颤,越来越剧烈,他张了张嘴,喉结滑动,嗓子像是被火烧过,哑得一个音节也发不出。
“哗啦”又是一桶又脏又冷的拖地水兜头泼下,淋得楼下众人尖叫着抱头鼠窜。
秋洛单手撑着栏杆,从楼道上层跳下来,落在林尽染身旁,抓起他的手,扭头就跑。
他带着他七弯八拐地跑到教学楼后面的小花园,那里有座假山,平时没有人,是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地。
秋洛叉着腰,喘着粗气,慢慢平复呼吸,时不时往外张望,确定没人跟着,才松了口气。
“你怎么——”
话音未落,一股巨大的力道猛地拽住了他,秋洛被拽得差点没站稳,紧跟着,一个脑袋抵上了他的颈窝。
林尽染两条手臂铁箍一,紧紧拥抱住了他。
秋洛的后背撞在后面的假山上,被对的手垫住,没有撞痛,某种隐约的颤动隔着衣服从对身上传来,颈窝『露』出的皮肤感到一股湿润的『潮』意。
秋洛诧异地落下视线,刚口说了一个字:“你……”
“我没有!”少年的音慌『乱』中带着一点浅浅的鼻音,死死埋着头,仿佛这就不会暴『露』一丝一毫的软弱。
秋洛想,他还什么都没说呢。
林尽染平复了很久,才稍微抬起头,气息仍有些颤抖,满是血丝的眼底发红,犹带着未退的雾气。
他喉结动了动,喉头更着一团热意,却还竭力保持着音的平稳:
“秋洛,你刚才说的话,是真的吗?”
“我是不是,也没那么糟糕?”
秋洛默默凝视着他,片刻,倏尔想起什么,从兜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绩单,火急火燎地摊他看。
他指着林尽染排名前一百的名字,冲他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
“你瞧,第一次考试就这么厉害。”
他轻轻抹去林尽染脸颊的泪痕,煞有介事地点评道:
“虽然你脾气怪,个『性』烂,审美也不咋地,明明中二还老爱装酷,不过我还是觉得你很好。”
他顿了顿,肯定道:“一直都很好。”
“哦对了。”秋洛换了一边口袋翻找,掏出一只银质小哨子,放在他掌心。
“你不是喜欢听哨音吗?我也没什么钱,不过这个还是买得起的,送你,就当你答应我好好考试的奖励。”
林尽染低头看着手里小巧的哨子,胸腔压抑的情绪再也抑制不住,喉咙颤抖更咽,连带着气息和模糊的视线。
他伏在秋洛肩头,在七岁人生最无助一刻,失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