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钱小玉主动“屈尊降贵”来找你,真的是因为他一直在等你来哄他吗？】原君发出了搞事的提问。

【那显然不是。】池宁还没有那么傻白甜。

如果被钱小玉忽悠的对象是江之为,那他大概就信了，如果被忽悠的对象是俞星垂,那他大概会往更加阴谋论的方向想钱小玉。池宁是个中间派,他既不相信钱小玉会这么主动撞上来送,也不觉得钱小玉就彻头彻尾只有自己的小算盘。

原君见池宁看的这么透,一时间都有点拿捏不准挑拨离间的尺度了，最后只能放弃,说了实话：【对，钱小玉只是在给他此前一直观望，如今却中途上船找个理由罢了。】

【所以，是发生了什么吗？】

钱小玉会来找池宁,自然不可能真的是一拍脑子门子,就决定傲娇一把。对于钱小玉、池宁这种人来说，永远不会有什么“临时起意”,有的只可能是“早有准备”。池宁不觉得钱小玉这么做有什么错,换他,他也会这么搞，他只是单纯的好奇，到底是什么改变了钱小玉。

一如池宁之前所言，不出意外的话,钱小玉可以一直当个中间派，既不用讨好念平帝，也不用怎么拉拢太子,他只需要稳坐司礼监，看这对叔侄厮杀，继续侍奉胜利者就可以了。

【我们这边应该没有出任何幺蛾子，所以，是念平帝吗？】池宁再次开动了智慧的小脑瓜。

原君笑了：【有琴太后选念平帝当皇帝，不是没有道理的。】他真的是所有肃帝儿子里最好掌控的那一个，他不一定是最蠢的那个，却特别擅长得罪人。很多骚操作约等于白给，拥有这样猪一样的对手，想不赢都挺难的。

确实是念平帝又在搞事了。

这件事没有传出来，只是因为当时的所有当事人并不想它传出去。

当然，在钱小玉在山不高道观试探过池宁的态度后，这件事就不再是个秘密，很快，不管是大内还是外朝都知道了。池宁也先一步从原君的口中，复原到了最接近真相的场景还原。

念平帝的试探，其实不只包括那一日宴会上对诸王，也包括了事后对司礼监诸人。

念平帝自认为登基三年多以来，和司礼监的配合一直不错，能收服的人心已经收服了，不能收服的，那就要舍弃了。和对自己兄弟姐妹以拉拢为主的态度不同，念平帝对于身边内侍宦官的态度要更为冷酷一点，他看他们就像是工具，要么为他所用，要么死。

他对钱小玉等人的试探，也就加直白，近乎于赤-裸。

就在某日，轮到钱小玉当值，参京中三大营机务的尚尔也在的一天，念平帝突然召集了司礼监大半有头有脸的太监齐聚御书房，声称的是要和他们商量秋闱一事。

斗香大赛之后，就是又一年的科举了，举子们都在头悬梁锥刺股的奋战，为改变自己的人生阶级而努力。

念平帝提起的，正是在科举殿试之后最为重要的琼林宴。

琼林宴顾名思义，就是由皇帝在琼林苑设宴，诸大臣宗亲作陪，恭喜新及第的进士们的一场社会交际。这场活动对于不少人来说都很重要，是进士进入官场的起点，也是他们之中大多数人仅有的高光时刻。

而在琼林宴上，理论上最受瞩目的自然就是状元郎啦，榜眼、探花紧跟其后。

但实际上来说，最受瞩目的只可能是宴会的主人。大启一直有个不成文的潜规则，琼林宴要么是皇帝亲临，要么就是由太子代为主持。

或者可以这么理解，皇帝让哪个皇子去了，那就代表了皇帝对皇子的看好。

有点类似于皇帝让皇子代自己去祭天。

是个充满了仪式感和象征意义的活动，也有皇帝为了让太子在士林之中增加威望，挑选一二合心意的得用之人时，会派太子代替自己前往。

好比当年天和帝是别无争议的中宫嫡子时，肃帝就曾先派年幼的他出席了一回琼林宴，第二年就正式册封了太子。

如今到了念平帝时期，念平帝自然是不会允许太子闻宸有这种机会的，过去的三年，王洋不是没有暗搓搓的上奏过，明示念平帝应该给太子殿下一个露脸的机会，但都被念平帝以“太子年幼，尚未开蒙”为借口给拖延过去了。

如今又是一年秋闱在即，钱小玉被念平帝提问时，还以为念平帝是在暗示他们，给他出个主意，如何避免今年让太子出现在琼林宴上。

王洋这老头鬼精鬼精的，之前见求太子主持琼林宴不成，今年就退而求次，改为了请念平帝把太子带上。这几乎是整个内阁和司礼监不算秘密的秘密，大家都看过王洋的请奏了，也都明白这是一个烫手山芋。

钱小玉以为念平帝这是斗不过王洋，就准备找他们来支招抗衡了。

但……

钱小玉还是低估了念平帝的恶心程度。

念平帝直接对下面跪着一圈司礼监的太监，拿出了王洋请求他出席琼林宴时带上太子的奏折，道：“太子尚且四岁，可能久坐？”

所有司礼监的宦官都低着头，睁大了眼睛，一片震惊。

众所周知，东宫的太子闻宸已经虚岁十岁了，贵妃宫中的四皇子倒是今年才虚岁四岁。念平帝这样故意说错，到底打算干什么，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念平帝今年琼林宴不仅不打算带上太子，还要带上他的四皇子出席！

平地一声惊雷，顷刻间，让整个御书房寂静的犹如坟墓，掉跟针都能听到的那种。有些资历浅的宦官，吓的连大气都不敢喘了，生怕自己这个时候有什么存在感。

这事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答应，那就是得罪太子与太后，乃至于满朝维护正统的文武百官，被指着脊梁骨骂一辈子的奸宦都不为过。

可是不答应，那就是直接开罪念平帝，不要说一辈子了，他们也许连明天的太阳都看不到。

这真的是一道实实在在的送命题。

其实所有人的沉默，就已经是一种态度了。偏偏念平帝不死心，甚至颇为恼怒，觉得这些司礼监的太监不识趣，他给了他们一个讨好自己的机会，他们竟然都不抓住。念平帝带着一些恼羞成怒的语气，直接点了钱小玉的名：“钱爱卿，你觉得呢？”

钱爱卿不想说话，钱爱卿只想骂娘。

“你对王洋的这个奏折，怎么看啊？”念平帝步步紧逼，不愿放过。

简单来说，就是念平帝不准备做个人了，他明着要逼钱小玉战队，且让他来背锅。

池宁听到这里的时候，不得不对原君喊了一声暂停，因为即使是他，面对这种情况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池宁感觉自己就像是分裂成了两个人，一正一反、自问自答的在脑海里讨论着这个问题。

答应念平帝，就是功名利禄集于一身的光明未来。

但，被念平帝这么逼着答应，真的很不痛快啊。

钱小玉能做到今天的位置，善于忍耐绝对功不可没，小孩子才会忍不下去，就像他当年一样。

但狗逼念平帝真的让人不爽啊啊啊，想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