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输了一回，有点怕，这一世不想再输了。

林黛玉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入梦的，起先梦里还有些王夫人、贾母的影子在不停地转，后来又变了一个场景。即便是在梦中，她也能清晰地辨认出她来过这里，只是记忆不清。

梦里有一个道观，坐落在高高的山上。她乘着风飘进了道观里的月华殿，大殿里有一座真君像，一个穿着青绿色罗裙的女子正虔诚地跪坐在神像面前，喃喃低语。

林黛玉情不自禁地凑上前去，想听听她说了些什么。她小心地走到女子的身后，只听她朱唇微动，嘴里念道：“求真君保佑我家夫君阿九早日归来……”

林黛玉的脑海中悚然一惊，一瞬间脚步一滞，往后退了几步。

阿九？

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似乎有一个男子，当日也在她的耳畔低语道，“林姑娘叫我阿九便可。”

就在这时，后面忽然有一个冷冽的声音传过来。她猛地回头，看到一个小道士拎着一把扫帚，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后，用那双沉静似水的眼睛看着她，好似穿越了万年的风尘。

“女施主。”

林黛玉杏眼圆睁，似乎是受了极大的惊吓，猛然从梦里惊醒，正巧看到屋里站着一个人影，倚在窗边的位置，正面对着她一动不动。

一时间她几乎要魂飞天外。

那个人影也察觉到她惊醒了，倏地一动，身形往前微倾，声音清朗，依稀是个男子，“醒了？”

林黛玉瞪着他看了片刻，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是谢染，随即松了一口气。

谢染慢慢抬脚走到她的床边，替她掖了掖被角，一脸关怀地问，“可是梦到什么了？”

林黛玉仍是沉浸在梦中，若是在往日，兴许还会搪塞过去，顺带问一问谢染为何会出现在此处。可今夜似乎被魇住了，手脚一片冰凉，一见到谢染便情不自禁地开口道，“梦到一处道观，一个道士。”

谢染轻轻皱了皱眉，将她的手拉至自己的手心里暖着，低声问道，“还有呢？”

林黛玉一想到梦中的那个女子，后背又是一阵冷汗，“还有一个穿着绿罗裙的女子，跪在一个神像前面，说希望神仙保佑她的夫君早日归来。”

她望着谢染，神色有些犹疑，不知要不要把梦中那个女子的面容告诉她。林黛玉甚至想要问一问他藏书阁里出现过的那一本画册，画册里的女子究竟是什么人，与她梦中的女子可否有些联系。

可她一想到谢染也不过是凡人之躯，问他不过是徒增烦恼，如此想来。话到嘴边便又咽下了。

“然后呢？”谢染问道。

林黛玉被他握着手，感受着手心的暖意一阵阵席来，两个人靠得很近，近到她可以清晰地看出谢染眼里的水波。

“啊？”

谢染低头看了她一眼，语气不易察觉地温柔，“我是说，后来怎么样了？那个女子的夫君回去了吗？”

林黛玉摇了摇头，“不清楚，梦到一半，画面就戛然而止了。不过……”她瞧了瞧谢染的神色，“我猜她的夫君应该是没有回去的吧，不然那个女子就不会辛辛苦苦地上山去求神仙了。不过，她的夫君为什么不回去呢？明明那个女子好像等了他很多年……”

谢染低垂着眼睫，轻声道，“许是有些难言之隐吧。有一些人，不告而别，总不是出自他们的本意……”

“对了，”林黛玉这会子已经醒过神来，看着天边已经微微亮起，意识到已经是四更天了，“你为何又到这里来？”

看着林黛玉星眸微转的模样，谢染的声音一瞬间也柔和了几分，“我想你了。”

来扬州之前，他又去了一趟徽州，与家中母亲老王妃说了一些话，这几日路上都是风尘仆仆。方才过来，不过是想要瞧一瞧林黛玉的模样，没想到她的窗子关得不紧，漏了些风进去，等到他进屋将窗子关上时，正遇上林黛玉从梦中惊醒。

寂静的夜色里，林黛玉的笑声显得格外清亮，“再等几个时辰，不是就要见面了吗？就这样等不及？”

谢染点了点头，“对，我一个时辰都等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