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眨眼即到,陆时秋按照约定到了严家。
严老爷已经能下床了,精神头也好了许多,脸上挂着笑容,“不知陆先生挑的人是谁”
陆时秋笑道,“不如把严三爷的大儿子和二儿子叫过来。”
严老爷没想到他居然挑了这两个。
想到自家小妾的请求,严老爷觉得这事有些棘手,“我那大孙子你看过了吗他打小就聪明”
陆时秋摆摆手,“严老爷,说句实话,你大孙子是最聪明的。读书很有天份。像他这样的天才,只要有本事的举人都能教。我呢正在写一本书,想挑资质一般的学生来观察。”
严老爷目瞪口呆,身体往后倾了倾,和管家对视一眼。这啥人呐,居然拿他孙子写书。这靠谱吗
陆时秋摊了摊手,“虽然有些不厚道,但这是我的心里话。”
严老爷见他神情不似作假,心里暗道,难不成这些读书人都这么怪吗要么视金钱如粪土,要么挑人只挑笨的。
只是当初说好了,随他挑,现在反悔也晚了。严老爷只能示意管家去叫人。
严仲文和严仲武很快来了。
看到陆时秋,两人脸上都露出一丝喜意。
陆时秋看向严仲文,“论语可会背了”
严仲武侧头看向大哥,眼底满是惊诧。大哥什么时候跟先生说上话了
严仲文点头,拍着胸脯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当然”
陆时秋半眯着眼,示意他现在就背。
严仲文清了清嗓子,开始往下背。
一时间,大堂里只能听到他一人背书的声音。
“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
陆时秋“公冶长篇,第五段。”
“或曰雍也仁而不佞。子曰焉用佞御人以口给,屡憎於人。不知其仁,焉用佞”
严老爷相当惊讶,他虽然一直怜惜三孙子从小丧母,但是他一直以为这孩子没什么天份。原来这也是个读书料子。
一字不错背完。
陆时秋满意地点了下头,“不错你已经达到我的要求了。”他看向严老爷,“就他吧。”
严老爷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好”
陆时秋提了个要求,“我会住在城外,为了培养他的习惯,他必须跟着我一起住。不知您老同意否”
“没问题一切都听先生的。”严老爷二话不说就定了。
严仲武见大哥被选上了,忙道,“阿爷,我呢我也想去。”
严老爷摆了摆手,“先生已经选好人了。你回去吧。”
说完,让下人带他回后院,又示意管家把束脩拿过来,“之前也不知道先生要带孩子回去,这礼有些薄了。请见谅”
陆时秋也没跟他客气,“严老爷严重了。我们是亲戚,礼轻情谊重嘛。”
严老爷笑得一脸褶子,“那是还是状元郎会说话。”
定好人选,陆时秋就提出告辞,“正式上课要十日后。等我们搬过去,才能正常上课。”
严老爷点头,“好,到时,我一定送仲文过去。”
陆时秋起身告辞了。
回了家,刚从诗会回来的沈青墨把帖子拿给他,“我中了状元,许多人想请先生指点,邀请您一起去。您要去吗”
陆时秋接过请帖,这可是难得的扬名机会,不去不是傻子吗
他翘了翘唇,“当然去”
接下来,陆时秋便跟着沈青墨一起参加诗会。
前任状元是新任状元的先生。原先只是少许人知道,这两人一起参加诗会,读书人的圈子全知道了。
不少人开始向陆时秋请教学问。他通通来者不拒。
他学问是真的好,为人又懂得变通,问问题少有空手而回的。
科举难考,名师更难求。许多人家为了培养孩子,可以说是耗尽全族心血。
陆时秋这个状元师傅让不少人家心动了。
当即就有人带着孩子前来拜师。
陆时秋当即表示,“我这辈子的心愿是把育婴堂办好。之所以不当官选择当先生只是为了挣钱养活这些孩子。”
这话一出,震惊四座。
读书人视钱财如阿赌物,少有人当面提钱。偏偏陆时秋说自己当先生就是为了挣钱。
当然如果他没说前一句话,别人肯定要骂他掉进钱眼里了,庸俗不堪,耻与为伍。
可人家是为了办好育婴堂,你根本骂不出口。
育婴堂是什么育婴堂是免费帮别人养孩子。当今这世道,平时偶尔接济一下家里的穷亲戚都能赞一句良善之家,更不用办育婴堂了。
家中缺钱的人家,听到他的收徒条件,只能失望而归。
家中略有薄产的,不死心,追问,“先生要多少银子”
陆时秋当即表示,“束脩不多。每月仅五两。要是考中要付额外费用。考中童生一千两;考中秀才一万两;考中举人十万两;考中进士二十万两。”
每月五两的束脩说起来并不贵。举人先生,每月最低都是五两起。更不用陆时秋还是教过状元的状元。
只是这后面的额外费用一出,惊得人半晌说不出话来。
刚才还说他这人不做作,但是没想到他还能这么直白,居然明码标价。
有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若是没考中呢”
五两束脩在京城这寸土寸金的地方,只能勉强维持开销。要是没考中,他就亏了。
陆时秋不以为然,“没考中自然不收。但我认为每个人都是可造之材。只要找对方法就成。”
这话就相当于说,这世上只有不会教学生的先生,没有不成器的学生。
这句话传出去没多久,就惹怒不少先生。
头一个跳出来批评他的人就是国子监祭酒孔词。
国子监是朝廷最高学府,祭酒就相当于后世的教育部部长,是最高长官。
当初女皇还想让陆时秋到国子监当教谕。要是他真去了,那他就是祭酒的下属。
陆时秋这一句话,相当于把全天下的先生架在火上烤。
什么叫每个学生都是可造之材。难不成学生不成材还要怪到先生头上吗
没多久,陆时秋就接到国子监教谕的帖子,这些人都是奉祭酒的命令,跟陆时秋打擂台的。
说打擂台那是粗鲁点的说法,文雅点叫辩论。
陆时秋啼笑皆非,他没办法证明这句话是对的,那些人好像也没办法证明这话是错的吧
真有意思,还打擂台。
孔子的人性本善和荀子的人性本恶,至今都没有定论呢。
陆时秋也不怵这些人,如期赴约了。
于是读书人的圈很快传出一条消息,状元郎是辩论小能手。他脑筋灵活,思维活跃,涉猎极广,你用这本书的论点辨倒他,他立刻用另一本的论点反驳你。
唇枪舌剑,打了几回合,愣是把对方辩得哑口无言。
闹到最后,就连女皇都知道这事了。
这天,她听底下官员偶然间提起,孔词要在状元楼跟陆时秋打擂台,她灵机一动,来了个微服私访。
女皇到的时候,这个论会已经歪到,陆时秋不堪为师这条上面了。
孔词指着陆时秋的面门开骂,说他只是打着育婴坊的名头,在这里沽名钓誉,为的是招摇撞骗榨取大家的钱财。
陆时秋当即反唇相讥,“虽然我教过的弟子不是个个出色,但都是谦谦君子。你现在空口无凭就想仗着你祭酒的身份否决我的过往,是不是太仗势欺人了你没办法抹杀我是个状元,以及我还教出一个状元这个事实。”
孔词气得脸都青了。他是国子监祭酒,走哪都受人尊敬,没想到他居然被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反驳。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要是不给对方颜色瞧瞧,他还有何脸面当祭酒。
正当他暗搓搓想法子时,站在二楼的女皇眼见天都快黑了,两人还没辨出胜负,她打了个哈欠,双掌相击,缓缓下了楼。
众人看到女皇现身,吓得一个机灵,跪下就磕头。
有那不认识女皇的人也在别人提醒下叩首,嘴里喊着,“女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众人依言起立,紧张的气氛荡然无存,个个变得拘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