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着了,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睡着的,不过睡了就是好事。”
芙萝忍下一探究竟的念头,说完就打算溜号。
昨夜黄孟让她过来很明显就是救场的,现在场也救了,她就该赶紧跑了。
“仙师,不多留一会么?”黄孟眼里含着期待。
他看了看天色,外面都已经放出天光,“现在这个时候回去,恐怕……”
芙萝见着黄孟意味深长的笑容,自然知道他说的什么,不过是她在甘露殿呆了这么大半个晚上,夜晚过来,天蒙蒙亮就走,回头恐怕会有什么风言风语。
“留在这里还不是一样,更何况陛下恐怕也不想无关之人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芙萝说着冲他笑了笑,直接就从旁边一路窜出去了。
这个时候天际已经亮起了鱼肚白,夏日里天亮的早,所以宫人和内侍们也出来的早。从甘露殿回蓬莱宫,这一路上少不得要见到人。
芙萝一路过来,宫道上的宫人内侍见了不少。回了蓬莱宫,她就开始换衣服又把自己浑身上下洗了一遍。
她是个娇养出来的性子,这么委屈了一晚上已经是极限。
和容衍睡在一起一晚上,不但什么都没发生,她反而还带了一身的汗回来!
芙萝不是那种把贞洁看的比天高的女子,更何况这年头贵女不想嫁人,干脆跑出去出家做道姑,养几个面首数不胜数。
没好处也就罢了,她还要被容衍熊抱。
熊抱瞧着很温情,其实她都快要热死了!
芙萝把自己洗白白,换上崭新的道袍,靠在水边。让宫人给她在树荫下摆了一张竹床,她坐在那里纳凉,吃着冰镇过的瓜果。
她吃了两口,突然停了下来。
芙萝感觉有人在看自己,她疑惑的看过去,就见着那边一个小姑娘从树后露出头来,眼睛却是盯着她手里的瓜果。
“你……”芙萝才出一声,那小姑娘就像和受惊了的小猫,一下跑了。
容衍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亮了,他睁开眼。
他扶着头坐起身,黄孟听到里头的动静,“陛下。”
容衍坐起来,他扶着头。
“陛下可好些了?”黄孟问道。
容衍在燕州几年并不好过,燕州说好地方也是好地方,但说不是好地方,也的确不是。因为前方就是关外,关外常常是异族入侵。尤其每逢秋冬两季,北方入冬早,九月的时候,就已经是风雪漫天,关外游牧为生的异族就会冻死大片的牛羊,那些野蛮人,觊觎关内的富足,也是为了熬过冬季,就会南下掠夺。
每逢秋冬两季,从边关送来的军报就一直不停。
容衍自请前去燕州,在那里一呆就是好几年。这几年里头他说是燕王,但也从来没有在王府里享福,一年里头半年都要和关外打上。
手里的兵,还有权,都是在刀口舔血里挣来的。
和那些野蛮人打仗并不好受,尤其塞外就算是春季也回暖的晚,寒风寒冽,和冬日没有任何区别。
几年下来,自然留下了些许隐疾。
每逢容衍饮酒过多又或许心绪激动,就会发作。
容衍发作并不频繁,而且也不许叫人知道,只有黄孟这个在他身边伺候几年的人才知晓。
他扶着头,头痛欲裂之后,是伴随着些许眩晕。
这次比他往常有限的那几次都还要好一些,至少没有犯恶心。
“陛下。”黄孟见状从袖子里掏出一只瓶子,倒出一颗药丸递给他。
容衍是从战事里滚起来的,先帝并不喜欢这个儿子,丢在那里天生天养,好师傅也没给他请过,甚至于几岁了还不读书,后面和着其他弟弟去开蒙。
所有的都是靠他自己一点点的去读,打仗也是一样。里头摸爬滚打,艰辛不足以为外人道。
“陛下昨夜饮酒过甚,又思及往事,现在可好了?”
容衍发作起来,一般默默忍受,只等那股疼痛的劲头过去,可是昨夜里却有越发狂躁。
这样子根本就不能让人看见,新登基的新帝若是被人知道有这种病症,说不定又要说什么天谴之类的流言。
容衍废了容征的帝位,将其贬为庶人。到底还是有点惊世骇俗。
朝堂上没人说话,可不得不防。
黄孟给容衍服了药,可也没见好转,无奈之下找了芙萝过来。
“你把她叫来干什么?”容衍将药丸服下去。
“昨夜奴婢看陛下实在……不得已之下才将仙师请来,不过看仙师的样子,她知道轻重不会出去乱说。”
这倒是,芙萝算计自己的得失还有安危,那叫一个豁得出去。
曾经何时还能直接往他身上扑,她知轻重,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一清二楚。
她聪明的简直已经是和狐狸一样了,最会察言观色,只要给她漏一丁点的漏洞,她就能立刻抓住,给他撕开一片天来。
“陛下若是不放心,不如……”
容衍抬手,黄孟笑了,“有道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仙师还没得道,应该还是世俗女子里的一个。既然如此,倒也……”
“不用,当年她不用,现在她也不用。”
容衍打断黄孟站了起来,今日没有大朝会,上朝并不是每天都有。三天一次。政事会由直达天听,然后六部出谋划策以及执行。不必文武百官日日都要在太极殿或者宣政殿里对着皇帝禀告。
今日不需大朝会,直接就在侧殿处理政务。
夏日里水灾多,容衍没有挑在开春的时候,反而是在水灾最频繁的夏季。
原本他可以等的,可是外面借着容征的名头闹事,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
再等下去,不知道又要出什么乱糟糟的。水灾在他登位之前就已经有了,既然上来,自然只有把水灾治理下去。
户部拨下去的用于赈灾的银两不少,然后临海大长公主连番两次带头捐赠,不仅仅是赈灾的粮食,还有银钱,而且不少。
临海大长公主是个不拔毛的铁公鸡。她向来只有伸手要的,没有拿出来的。如今天下的税款收入并不很多,尤其之前容衍清君侧打过仗,曾经路过朝廷税收的地方,即使严令治军,下令不许饶命,可打仗需要攻城,还是难免受了些影响。
收缴到户部的税少了,可是每年朝廷用钱的地方不减反增,尤其遇见天灾的时候,银钱更是如水的从户部流出。
就算如何裁剪宫内用度开支,也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临海大长公主捐了一次,然后又捐了第二回。
她几乎是要把家底都要掏出来,也不见平日里的那股吝啬劲头了。
临海大长公主这番表态,其他人自然也不能坐着,一时间文武百官多少都往外掏了。
先帝起于微末,见过世间百态,尤其厌恶贪官。开国之后,曾经狠狠杀过贪污的官员。杀到甚至官员都不敢入宫上朝。
可贪是人的本性,杀破了胆,还有人继续上。朝廷上其实也不是那么干净。
有临海大长公主在前,文武百官即使不想露馅,也不敢捐的少了,以至于太难看,一会儿倒是让户部侍郎松了口气。
“这次姑母可是出了血本了。”
容衍看着户部呈送上来的折子,户部侍郎在下也不由得有些感叹,“临海大长公主捐出不仅仅银两粮食,还有布料等物。”
“着实难得啊。”
容衍看着折子,“姑母的确有心了。”
有了这一些银两和东西,不说能顺利把水灾给治理了,至少能轻松点。
过了两个时辰,吏部官员以及中书侍郎等人退出。
容衍捏了捏鼻根,两个时辰处理政务,让他稍微有些疲惫。
黄孟给他送来茶水。
“姑母为了孩子到底是舍得。”
黄孟应了一声,“可怜天下父母心,陛下不如让人告诉大长公主,说仙师在宫里一切都好。”
“告诉她也没用。”容衍坐在那里小会,“罢了,让她回家几日。也算是全了姑母的这一番心意。”
黄孟道是。
芙萝莫名其妙的被接入宫,又莫名其妙的被送回家,虽然黄孟和她说只是回家呆几天,但是容衍这颠来倒去的,她简直扛不住。
不过能回家还是很开心的。
芙萝下车入门还没多久,临海大长公主就亲自跑了过来,临海大长公主见着芙萝,迫不及待的抱在怀里,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我的儿啊,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我都不忍心叫你吃半点苦,你现在到底是过什么日子啊!”
临海大长公主这段日子就一直茶饭不思,她叫人去打听女儿,又叫人给女儿带话,可到底是经过大军攻破皇宫的,心里疑神疑鬼,不敢相信容衍会真的对芙萝好。
急得半死,又不敢往容衍面前凑,怕得罪了人,反而让女儿更加不好过。
只好一个劲的捐钱捐物示好。
“阿芙呀,娘宁愿你干脆和娘一块,也别出这事了!”临海大长公主抱住芙萝哭的撕心裂肺,听得芙萝是吓不行。
芙萝好生安慰了亲娘半天,也不见临海大长公主有冷静下来的意思。
“娘,你再哭下去,你花出去的钱就白花了!”
芙萝这话顿时让临海大长公主一停,临海大长公主捏着袖子擦眼泪,“那我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