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几场春雨淅沥,放眼望去,处处垂柳藤蔓俱青,空气中都散发着青草的淡淡甜香。
商婵婵手里拿了两个风筝,一路往千秋亭走去,茯苓抱着一件湖青金线的披风跟在后面“姑娘还是多穿些的好”。
途径御花园,见其中也是一片春景盎然。
鹤立花边玉,莺啼树杪弦,甚至还有几只孔雀踱来踱去。
这会子她倒不是要跟五皇子他们去打鸟,而是与荔容郡主等人约好了放风筝。现已四月中旬,前朝忙着殿试之事,后宫女儿家却忙着放纸鸢。
正所谓“清明后,东风谢令乃止,谓之放断线鹞。”这才是京城里放风筝的好时节。不似黛玉所说,从前在江南,都是“正月灯,二月鹞”才过了龙抬头就忙着放风筝。
等商婵婵分花拂柳到了千秋亭时,见其余姑娘早已在了。
案上更摆着许多大大小小风筝,蝙蝠的、美人的、大雁的不一而足。
荔容郡主便道“早与你说了宫里有的是纸鸢,我更吩咐人拿了许多来,你偏要回去拿你从家里带来的。难道你们保宁侯府的就格外好不成”
商婵婵笑眯眯不说话,然后站到黛玉跟前,将那美人风筝分了她一个。只见这美人虽是寥寥数笔,却是颇有神韵衣袂飘飘。
商婵婵悄悄道“林姐姐瞧这做风筝的纸,是在药王菩萨跟前供过九十九日的。前两日大哥才亲自取回来,又亲手画了这美人图样。”
“说这风筝让咱们到时候剪断,看它飞走,就是将病根都带走了。”
“大哥还手抄了数卷元始天尊说药王救八十一难真经,只等四月二十八日,药王菩萨诞辰,替咱们两个供上呢。”
黛玉笑道“子承哥哥原是不怎么信这些的,虽不至于毁僧谤道,但只看他连自己的命书都敢改,就知道他的脾气了。”
“如今却肯抄经都是你上回突然一病,将他吓住了。如今他送来给我的东西,总有一半是养身的补品,连书都是医书,叫我看了也好笑。”
今日的风紧力大,小太监们代为跑了一会儿就见所有风筝都放高了。
诸位姑娘便用手帕垫着手,接过籰子来。
商婵婵与黛玉相视一笑,俱是顺着风势将籰子一松,只听一阵豁刺刺响,登时籰子线尽,旁边雪雁和茯苓各自递上一把小银剪,线断后风筝眨眼便无影无踪了。
“好了,从此这病根可都带走了。”荔容郡主笑道“尤其是婵婵,你那一遭病的可是吓坏我们了。”
除了需要装柔弱的时候,平时商婵婵总会忘记自己这个身体是个体弱之人。
她自打来了这个世界,不知是换了魂心境开阔还是周围人照料妥当的缘故,极少生病,以至于她自己也不当心起来。
月余前,正是春寒料峭之时。他们几人打厌了鸟雀,索性在千秋亭烤鹿肉吃,玩的颇为尽兴。
然而大约是冷风中吃热食以至风邪入体,商婵婵当晚回保宁侯府后就开始发热,且高热来势凶猛,连着几日都退不下来。
商太后在宫里心急如焚,太医一拨拨的派出去。
保宁侯府上下也都吓住了,江氏急的无法,边照顾女儿边求神拜佛。
其后商婵婵烧的晕头转向,还拉着江氏劝道阿娘少抄两卷佛经吧,这个世上的神佛哪里会管我这种孤魂野鬼。
说完就迷糊了,江氏险些也跟着晕过去。
好在灌了几日苦药后,商婵婵的烧终是退了,没多久她就又觉得自己活蹦乱跳的了。
然而商太后和保宁侯府上下可不这样觉得,对她实行严加看管。
别说再去打鸟了,便是出门上课,逛逛花园都不成。
恨不得让她像张烙饼一样十二个时辰都摊在床上,几乎要将她闷出病来。
于是现在好容易能出来了,就觉得连花草树木都格外可亲。
更是问着诸位姐妹是否都去潼山。朱芸娘便笑道“你们府上都是随侍皇上的,那里也有房舍,去才是正理,我就不去了。”
皇上的四十圣寿,在外寻觅树根子的忠勇亲王当然也要赶回来,此番也随驾去侍奉太上皇和两宫太后。
而平宁大长公主必是要去的,文杉跟着祖母就是。
商铎和林如海作为天子近臣,也都是奉驾随行。商婵婵跟黛玉自然各自跟着父亲即可。
唯有老相国已经致仕,所以朱芸娘才有此一言。
荔容郡主只道“你跟着太后娘娘住,再不然住我们家不就是了。”
文杉笑道“去了怕不也把我们拘在屋中,有什么趣儿呢。”
荔容郡主摇头“才不会,我去求了皇爷爷,今年的射猎,给咱们姑娘家单独在一旁设一羊皮帐篷,就仿着关外旧时的样子来,让咱们也跟着在现场看看热闹。”
几位姑娘从未见过真正的射猎,听了果然欢喜。
尤以商婵婵为甚。
从三月初到如今四月中旬,她一直被关在屋里。未曾见过谢翎,所以比旁人更要期待潼山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