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阳侯府。
佛堂里一片冷寂,今日的饭菜还未送进来。
除每日送饭外,此处是断无人踏入半步的,院子里没有一丝活气,冷冰冰的好似死人堆。
唐婉言坐在佛像前,无心念经,只睁着一双眼发呆。
清润美丽的容颜,在日复一日的枯燥无聊中,逐渐失了光彩,好似一夜之间老下来。
“啪嗒——”
轻响传入耳中。
唐婉言迟钝地转头看过去,目光一缩。
门口的柱子上,钉着一根羽箭,箭头上裹着一封书信。
她战战兢兢走过去,环顾四周毫无人影,连个鸟都看不见。将羽箭取下来,书信拿到手中,缓缓展开。
只一眼,唐婉言便颤抖起来。
这信上说,十三年前她和孟庆阳相知相许,是旁人设计的一个局。那个旁人,是她彼时的夫婿柳为宣。
信封中还附赠了证据,许多张纸,纸张上的字迹眼熟不已,正是柳大人和别人往来的书信。
信上的内容更是触目惊心。
柳为宣带她去郊外踏青,特意让人将孟庆阳引过去。
柳为宣带她去茶楼,借口有事让孟庆阳和她单独相处。
带她去……
桩桩件件如在眼前,唐婉言一下子就想起许多年前的事情。
初初和孟庆阳产生感情之时,她十分内疚伤心,觉得对不住柳为宣,原来,这都是他处心积虑的结果。
甚至于,假使自己没有如他所想的那般爱上孟庆阳,他甚至会给自己下药,也要做实头顶的绿帽子。
而这一切,只是为洗白他自己引诱无辜少女私奔的罪名。只要唐婉言再犯一次错,他就可以将所有的脏水泼在唐婉言头上,让世人都觉得是唐家女自己奔淫无耻,倒贴男人。
并非他引诱。
原来是这样……
唐婉言眼眶赤红,恨意喷涌而出。
那信上还写着,柳为宣被罢官夺职,罚没家产,如今住在他们新婚时的院子。
这个男人真不要脸,那是她的嫁妆宅子,他竟还有脸住进去?
唐婉言攥紧那封信,恨不得当场杀了柳为宣。
这种人怎么能活着呢?自己已经落得全家嫌弃的下场,柳为宣凭什么好好活着?
这不公平。
既然她已经没有前程了,那就大家一起同归于尽吧,黄泉路上有仇敌作陪,倒也不孤单。
我的母亲不要我了,我一无所有,那我们就一起去死啊!
柳为宣,你敢害我,我就让你再也没有翻身的余地!
唐婉言眸中红通通,如同染了朱砂的色泽。
巳时,太阳爬起来,透过院墙照进院子内。“咔哒”一声,有人打开门锁。
唐婉言抬眼看过去,果真还是平常送菜的小丫头。小丫头柔柔弱弱的,身无二两肉,若打起来,她定不是自己的对手。
幸好是她,若换个健壮的仆妇,可如何是好?
唐婉言举步朝她走过去,张口道:“你帮我看看小厨房的灶台,昨儿烧热水点不着火。”
许是这位姑奶奶愚蠢的形象深入人心,丫鬟并未怀疑,低头朝灶台看过去。唐婉言眉峰微动,拿起一旁的托盘朝她颈中敲了一下,丫鬟顺声倒下。
唐婉言前所未有的冷静,拿起一旁的菜刀,抬步从小院子里走出去。
她在浔阳侯府生活了数年,知道怎么走才能避开人,半刻钟后,她顺利站在了小院门前。
那扇木门已糟坏了,唐婉言手起刀落,霎时四分五裂。
灰尘迸了满身。
她似是一无所觉,举步走进去。
这座院子是她新婚时住过的,格局一清二楚,直接就走向柳为宣住的屋子,同样手起刀落,房门被劈开。
柳大人昨日被打了四十大板,正趴在床上养伤,一夜过去伤口发酵,动也动不得,闻声扭头,眉峰一皱:“唐婉言?”
她怎么来了?
唐婉言恨极了他,冷声道:“柳为宣,我来取你狗命!”
手中寒光凛凛的菜刀举起来,映着她赤红的眉目,分外骇人。
柳大人有伤在身,疼的使不上力气,招架不得,扬声道:“杀了我你也活不成,你疯了吧!”
“我早就疯了!”
“你当年害我,致使我落得如今的地步,我早就疯了!”
或许疯狂比这更早。
唐婉言有些恍惚。
恍然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看上眼前这个男人。当年她是高高在上的侯门千金,金尊玉贵地养大,连皇后都做得,怎么会看上这个一无是处的男人呢?
是他的花言巧语骗了自己。
最终,也是他的花言巧语,使自己落得如今的下场。
若是没有这个男人该多好。若是他从始至终都不存在,自己就还是那个高贵的侯门千金。
唐婉言陷入了癫狂。
听不进去柳大人的狡辩,手中的菜刀落下,正落在对方颈项上。她的力气不足以将对方的头砍下来,只割了个巨大的口子,鲜血汩汩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