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顾淮卿是个有担当的,便不会在事发后,独留苏珍在书房受此屈辱。
顾月莹的脾气全府皆知,刁蛮任性,为所欲为。
也是巧了,她今日起的分外早些,苏郁尚在睡梦中,她便蹑手蹑脚出了房,一路连跑带跳来到书房,想与顾淮卿商量一下进宫邀帖的事情。
皇后被废,三皇子的母亲被封为贵妃,暂掌后宫诸事。因着宋昱琮到了选妃的年纪,贵妃便给有些官眷下了邀帖,以赏花品茶的由头相看。
前一阵子宋昱琮亲临相府,三言两语将顾绍礼由嫡子打回庶子,那她自然跟着沦为庶女,贵妃无论如何也不会将邀帖送到相府的。
思及此处,顾月莹又恶狠狠的瞥了眼东院,撕扯着帕子寻思日后如何给那病秧子使绊。
素日里苏郁对她很是纵容,便养的有些肆无忌惮了。顾月莹蹦跶着来到书房门前,还未敲门,便听到里面有人说话,顾月莹自然有些惊呆,天色将亮,照理说父亲顾淮卿应当还未起身,怎的会有女子的声音。
顾月莹将脑袋凑上前去,捻开一个孔对上眼珠,屏风倒地,衣裳纠缠着绕在一起,扔的满屋都是,花梨木书案上染开墨色,砚台掉在桌角,床上两人赤着膀子搂在一起,女的细皮嫩肉,男的正是父亲顾淮卿。
热血噌的窜到头顶,顾月莹一脚踹开门,直冲着床榻奔袭而去。
顾淮卿吃了一惊,扭头连忙将锦被盖住身下那人,来不及穿衣服,便见顾月莹一把撩开被面,拽起苏珍的头发往上一提,先是震惊,后又恶狠狠的拧眉骂道。
“珍姐姐,你可真是不要脸了!原先扒着哥哥不放,想做我嫂子,如今却变了卦,不想做嫂子,想做我姨娘了?!
你躲什么躲,舅舅舅母死了,母亲可怜你才把你接到身边,你便这般报答她?恶心,我看着你都觉得恶心!”
平素里两人关系不错,苏珍温吞隐忍,容得下顾月莹的娇蛮刁横,寄人篱下,自然看人眼色。苏郁待她再好,毕竟与顾月莹不是一层意思。
苏珍反手抓回头发,泪眼汪汪的躲在顾淮卿怀里,顾月莹更加来气,穿着鞋便跳到床上,将锦被往地上一扔,大声呵斥。
“狐媚子,不知廉耻,苏珍你可真行,我小瞧你了,今日我便让母亲将你发卖出去,你不是喜欢父亲吗,那就把你卖到老头子身边伺候,顺你的意,叫你一生一世瘫在浑水里,醉死在横肉中。”
“闭嘴!”顾淮卿气到浑身发抖,在顾月莹跳上床的时候,他已然下地穿好衣裳,房门未关,那些丫鬟小厮离得近,早已听了七八分去。
他怒火中烧,只觉胸腔鼓成一团,偏偏顾月莹嘟着腮帮子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可谓邪火无处发。顾淮卿指了指门口,厉喝,“你给我出去闭门反思!”
“我不!”
顾月莹手劲未松,拽着苏珍的头发示威一般的往上一拔,顾淮卿心脏提到嗓子眼,干着急却也没有一点法子,他拍了把桌子,磨着压根压低了嗓音。
“月莹,你先下来,让珍儿穿好衣服。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如此尖酸刻薄,传出去名声不好。”
顾淮卿伸手指了指,虽心急如焚,却还是不想将事情闹得人尽皆知。
顾月莹却跟疯了似的,宣示主权一般,打定主意为苏郁出头,她跳到床下,手里拉拽着苏珍的头发,任由她赤/身/裸/体横陈在地上,无一物可蔽体。
“父亲,你看看你做了什么,你对得起母亲,对的我....”
“啪啪”两个响亮的耳光,顾淮卿恼羞成怒,站起来抡圆了膀子朝着顾月莹狠狠地连抽两下,将手背到身后的时候,麻劲刚好上来,他抖了抖手指,横眉怒目,“疯够了便滚回屋子里面壁,我的事情,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说罢,两手一拂,竟堂而皇之回到房中在苏郁的注视下,不紧不慢更换了朝服,连话都没留一句,上朝避难去了。
苏郁自然不知顾月莹闯下大祸,只以为经过昨夜风流事,顾淮卿不知如何面对自己,故而才会避之不谈。
直到卢三风风火火叩门来报,这才明白原是顾月莹惹恼了顾淮卿,将自己彻底置于下风,没了顾淮卿的同情怜爱,她难道真敢背个刻薄的名声,将苏珍发卖出去?
便是要卖,也要换个时机啊。
“你将府医叫来,速去。”
苏郁叹了口气,只恨没有约束顾月莹,由着她闹腾,此番局面,倒真真有些棘手。且不说顾绍祯平白无故痊愈的事情没有头绪,便是苏珍与顾淮卿的糟烂事也一同涌了上来,她用手捂着胸口,舌间不觉麻木苦涩起来。
苏郁捏着太阳穴,一口闷气堵在嗓子眼,提不上来,压不下去。
府医是一路小跑,进门时险些磕在门槛上,好容易扶着门框站定。苏郁满是犹疑的瞪着他,打量了半晌,柔声问道。
“孙大夫,前夜你给二公子诊病,说他已然不成。怎的今日便跟换了个人一般,面色红润,气息平缓,毫无中毒的症状呢?”
府医亦是一脸不解,他抱手道,“回夫人,依照那日的诊断,二公子必然身中剧毒,我行医多年,自不会连有无中毒也分辨不清。”
“有无可能是他假装?”苏郁说出心中疑虑,便见府医立时摇头,很是笃定的驳道,“绝无可能。当时二公子表里皆弱,气息几近全无,我猜测,二公子能大好,应当是有神医傍身。”
“神医?”苏郁嗤笑,后又想起从前往金陵顾府投过不少毒,顾绍祯却好命的活了下来,如此看来,倒好像真有神医傍身,护他周全。否则,那条贱命,早就被阎王收走了。
若顾绍祯果真中了剧毒,十有八/九是苏珍所为。除掉自己的心腹,顺便抢走顾淮卿的宠爱,可真是亲手养出来的白眼狼。
苏郁攥紧帕子,冷眼一瞟,又深吸一口气,定神后便往书房走去。
岭南道运来两箱桂花梨,上面覆满冰块,走水路亦节省了许多时日,到达顾绍祯手里的时候,鲜嫩如同从树上刚摘的一般。
朱桑合上箱子,扭头爽快道,“公子,这一箱是不是我们分了?”
顾绍祯没抬头,斜卧在榻上单手执书,窗边的风卷起纸页,唰啦作响,他懒懒将手枕在脑后,鼻底似笑了笑。
“公子,眼下京郊梨子尚未成熟,这桂花梨我还是头一遭见,就是不知味道怎样。”他拾起来在衣服上擦了擦,掂量的眼神满怀期待的与朱陌互相看了几眼,两人办抱着箱子,护犊子一样。
“拿去分了吧,剩下那箱送去城西。”
梨子性凉,顾绍祯向来不喜,他搁下书,又挑开窗砽,看了眼便继续说道,“姓赵的厨子死前有无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