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桑立时从嬉笑的脸转成庄重,他低头回道,“他死有余辜,逼问之下吐出当年在膳食里面下毒谋害老太爷的事,我没来得及再问,老爷便叫人将他堵了嘴绑走打死了。”
顾绍祯合上眼皮,面上并无波澜,只是淡淡道,“顾月莹想要进宫的邀帖,若不成全,总显得不近情理。朱陌,你去做吧。”
朱陌道了声是,便见彭吉从门口进入,一眼看到案上的梨子,惊叹道,“这么快便从岭南道过来了?我原以为还得耽搁几天。
待会儿分梨!”
他兴冲冲的摸着下巴,却见顾绍祯猛然坐直了身子,一脸彷徨的望着那两箱梨子,不温不火的自言自语,“分梨?分离,不吉利。”
“朱桑,两箱梨子你们都分了吧,别送城西了。”
......
温良良原想着给温白景银子,先购置好铺面,然后等待开张,没想到那人全无正形,每日踩着点往外跑,不到深夜绝不回府。
那日温良良独自下了趟冰窖,真真被面前的壮观情景惊呆,原本的三十余坛椒酒浑然不觉扩了数倍,满满当当摆了一地,她粗略过了一遍,至少也有三四百坛。
前厅的物件再没少过,温白景从哪来的钱,买这样多的酒?
这夜温良良特意等在院中,芍药花丛前,摆了一张竹制藤椅,她手持团扇轻轻摇着,将飞蛾小虫扑开,复又拿出巾帕盖在面上,远处的假山流水潺潺,在寂静的夜里,这声音有种安宁心神的用处。
她侧过身子,巾帕盖住半张小脸,团扇搁在腰间,府门门栓动了下,温良良屏住呼吸,紧接着便听见开门小厮打着哈欠与温白景低声问候。
那人步伐轻盈,目不斜视直冲着房门口走,走到一半,忽又折了回去,跑到井旁,似乎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扔了进去。
他背对着自己,温良良看不真切。
温白景拍了拍手,嘴里哼着曲儿,方要回屋,便听身后一声叫喊,“哥哥,近日很忙?”
温良良身姿未动,将帕子从脸上扯下来,转头笑盈盈的望着温白景,那人连着退了几步,看清人后,便长吁短叹的抱怨。
“妹妹,你大半夜不睡觉,在这装鬼吓我呢。”
嗓子吸气的时候呛了一大口,憋得他不停咳嗽。
温良良起身,摇着团扇走到他跟前,温白景喝了酒,浑身从里到外仿佛在酒坛里浸泡过一般,熏得人头脑发昏。
“你也知道大半夜,哥哥,我本想着帮你盘个铺面,不管盈亏,你总算有个事情喜欢。可你日日不见人影,冰窖里无缘无故多出了几百坛椒酒,来路是否光明正大...”
“得,好妹妹,不劳你费心,总之哥哥记着,等盈利后,先把你的天青釉水仙盆赎回来,再送你两个玉镯子。
铺面我盘好了,后日开张,就在咱家不远处,地角旺,人流大。对了,妹妹写的一笔好字,劳烦开张的时候给我写几幅字画,挂在铺里撑撑场面。”
他摸了摸后脖颈,打着哈欠催出一个酒嗝,温良良蹙着眉,捏着鼻子怀疑道,“哥哥,你哪来的银子?”
“放心,哥哥不偷不抢,来路通透。夜深了,我太困了,你赶紧回屋睡去吧。”他一边推着温良良往房里走,一边安抚道,“等我日后发迹了,必然记得妹妹的恩情。”
温良良被推进去,温白景从外面合上门,面色瞬间恢复凝重,他吹了声口哨,摇头晃脑的往自己屋子逛去。
温白景极有生意头脑,开张当日,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请来的堂会唱的八面威风,他能说会道,铺里忙的不可开交。
温良良刚走到柜前,便被温白景拽到账本那,将笔一推,急匆匆道,“好妹妹,你替我记账,我去前头张罗。”
账本上密密麻麻写了两页,门外的宾客依旧不绝如缕,这阵仗,着实有些出乎意料。
“姑娘,这是一坛的银子。”
老妪踮起脚来,将碎银放在案上,目光矍铄的望着温良良,又道,“这酒真是好,等喝完我还来。”
温良良很是纳闷,她一边找钱,一边瞪圆了眼睛,趴在柜上与老妪问道,“婆婆,这酒好在哪里?”
老妪几乎立时打开话匣子,感慨万分的连带比划,“姑娘,你不知,我和我家老头的连日腹泻不止,温老板驾着车挨家挨户送酒让我们尝,喝完果真有效。
今日铺子开张,我们都来回购,也不知怎的了,这些日子好些个邻里都呕吐腹泻,若不是这椒酒解难,难免叫人心慌。”
温良良心跳陡然一顿,她送走老妪,便觉得哪里出了差错,联想到那夜温白景往井里投放东西的情形,她忽然有个十分诡异的猜测,这猜测一出,便让她浑身汗毛耸立,冷汗涔涔。
这厮,不会先往吃水的井里投毒,然后再往椒酒里加入止泻的药,假借椒酒功效奇特,忽悠百姓吧。
那人忙的晕头转向,始终笑脸迎客,大坛小坛很快清售一空,好容易坐下歇脚,温良良将账本和笔往柜中一锁,迟疑着走到温白景跟前,右手叩在桌面,敲了敲。
温白景累的脖颈抬不起来,索性趴在桌上,只哑着嗓子懒懒道,“好妹妹,可让哥哥喘口气再说话。”
温良良闻言,坐下去,等他调匀了呼吸,便问道,“哥哥,你若是缺钱用,便与我直说。凡事不要走歪门邪道,来路不正的钱,花着也不会安心。”
温白景抬头憨憨笑了笑,他额上一大片汗,后脊更是溻透了,薄衫贴在脊梁上,隐约能看出里面麦色皮肤。
“妹妹放心,这铺子和椒酒,来路都正,不会惹上麻烦。”
话音刚落,便听门口传来厉声呵斥,“老板何在?!”
作者有话要说:熬了一个很大的夜,肝疼。
温白景:(瑟瑟中捂紧我的小马甲)亲妈,快给我再披几件大袍子,这届读者眼睛太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