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登闻鼓,形同虚设的十几年,今日终于敲响了。
顾绍祯翘起二郎腿,又舔了舔嘴边的杨梅汁,斜瞄过去,“保全好这些人的性命。”
朱桑道,“公子放心,他们都是被冯奇逼死的人的妻儿老小,早先已按公子吩咐,给他们足够的钱银确保生活。
今日来敲登闻鼓,都是些下了决心的,那些摇摆不定的,并没有过来。”
冯奇是宋昱琮的亲信,开了几间茶庄,暗地里做的是放印子钱的生意。
宋昱琮急于摆脱顾绍祯的扶持,那便要自力更生,短时间内笼络大量钱财,可惜,他走错了道,做了这样天打雷劈的生意。
想是为了青煞军的军资,这才逼得人走投无路。
顾绍祯叹了口气,修长的手指挪到眼前,打量了一番,忽然笑道,“庆安帝那个废柴,便是重掌大权,又能如何。
我这次打压宋昱琮,无非是想给他提个醒,做人要有所克制,别自信过了头。”
朱桑别开眼,心道,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还算计的这样精明,他抹了把眼角,又用力擤了擤鼻涕,暗哑着嗓音道,“您有这份闲心,还不如见夫人一面,便是留个遗言也好。”
“我见她作甚,让她一辈子忘不了我?不好,不如就这样算了,后日是个好日子,东山有个游园会,你替她跟周廷轩牵个线,也好叫我瞑目。”
“公子你也是想多了,谁又不是离不了谁,我的意思是,你明明活着,却不愿见夫人。
明明担心她,为她筹谋良多,到死夫人兴许都不知道。
你这样瞻前顾后,闷...冯妙兮不过与夫人争执了几句,你便要置她于死地...”
“我让她死了吗?马蹄铁坏了,马受惊狂奔,车里的人便一定要死吗?
我那是让天做决定,天意让她死,那她便没命活,若她命大活着,那我也不再计较。
谁让她欺负我的人?!难道不该死?”
本是心平气和的一番话,不知为何,说到最后,竟自顾自的生起气来。
顾绍祯就着帕子呕出污血,太阳穴处的神经跳的好似疯了一样,他后躺过去,精疲力尽。
玉暖阁内,从始至终,温良良仿佛哑了一般,只红着眼睛哭,抱着那件衣裳掉泪,抚在掌心的触感,让她不断想起顾绍祯被刺身亡的景象,她喉咙哑了,心也跟着岔气一般,每每呼吸,都仿佛撕心裂肺,刀劈火烧。
庆安帝听到了鼓声,惊得浑身一颤,在阁内踱步数个来回,忐忑的望着高贵妃,“朕这几日眼皮狂跳,原就是要出大事了,登闻鼓十几年不曾敲响,这是怎的了,啊!”
他两手一摊,败家子的模样尽显淋漓。
高贵妃瞟了眼温良良,又挽住庆安帝的胳膊,小声道,“皇上莫急,还有昱琮为你分忧,不若先让良良回去,我们也好看看出了何事。”
这番丑态,自是不能当着臣民的面。
高贵妃轻咳一声,见庆安帝回了神,便吩咐道,“你先回去吧,事已至此,不宜过度伤身,顾二公子必不愿意见你沉沦,你好好想想,别犯糊涂。”
最后四个字,她别有用心,温良良当然明白,她是警告自己,别去招惹宋昱琮。
“出来了,公子,夫人出来了!”原本靠在马车上的朱桑,忽然一蹦,回头指着宫门喊道,“公子,夫人出来了!”
顾绍祯睨了他一眼,低声道,“低调。”
朱桑搓了搓手,难掩面上的激动,“公子,咱们要不要上前..”
“跟着就好。”顾绍祯将帘子落下,只留了一道窄窄的缝隙。
温良良从宫门回到温府,用了几个时辰,马车便跟在她后头,不紧不慢,她就像丢了魂一样,抱着那件水青色的衣裳,神情恍惚。
饶是朱桑,也一度难忍,更别提车内那个呕了几次血的男人。
终是送回了温府,顾绍祯倚靠在榻上,吐出的浊气燥热难耐,彭吉也在此时赶了回来。
“公子如何了?”他看了眼朱桑,又将视线投向车内。
“死不了。”
顾绍祯撩起帘子,问,“冯妙兮死了?”
彭吉拱手一抱,“马蹄铁的铁钉刺入马掌后,那马便疯了一样四处狂奔,癫的冯妙兮从车帘处坠了下去,不偏不巧摔倒了石头上。
虽没死,我瞧那样子,像是摔断了右腿,脸上也挂了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