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安帝便将手里的棋子扔回棋盒,往后仰靠在榻上,叹了口气。
“今日不知怎的,心跳如雷,眼皮也跟着不停颤。”
空叟虚瞟了他一眼,捻着手中的佛珠,道,“皇上心神不定,可是忧虑朝堂之事。”
庆安帝摇头,朝堂交给宋昱琮打点,他虽不放心,却是最妥当的法子。
“你说,会不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比如,”他顿住,又看了眼窗外,小声道,“有秘辛,说是皇后逃了,她能去哪,会不会跟大殿回来找朕...”
说到此处,他浑身寒毛炸了起来。
空叟心里感叹,庆安帝当初的几个兄弟,究竟是如何的无能,先帝才会将皇位传给这样的一个废人。
胆小如鼠,毫无担当。
庆安帝在位期间,多少朝堂老臣被冤死,枉死,又有多少像他们沈家一样的富商成为权力的牺牲品。
不胜枚举。
空叟喝了口茶,佛珠绕到最初那颗。
“有三皇子在,皇上你该安心。”
庆安帝叹了口气,捏着眉心道,“其实朕本该放心他的,可是,权力让人冲昏头脑,朕的儿子也不例外。
没有谁希望一直被人压制,没有谁不享受万人之上的极乐。
他..他也做不到。”
空叟不语,人心难测,庆安帝以己之心度人之心,宋昱琮与他像,又不像。
庆安帝盘起腿,坐直了身子,他侧着耳朵听了听窗外,忽然光着脚跑到窗前,一把推开窗子。
“你听,是不是有什么异动。”
空叟眯起眼睛,望了眼依旧平静的夜,“想是侍卫换岗。”
“不对,换岗的时候不该是这个动静。”庆安帝竖起耳朵,又仔仔细细听了一回,这次是真的紧张起来。
有金属撞击的声音,不远不近,仿佛隔了三道门。
从书房到寝殿,再到茶室,三道门,一定没错。
宋昱稷看了眼身穿甲胄的皇后,小声道,“母后,你站远些,我用玄铁剑砍了这道门。”
闻言,皇后往后退了两步。
宋昱稷举起长剑,划到门栓上方,运气往下一砍,木质门栓断成两截,他扶着皇后,身后跟过四五十个死士。
一行人窸窸窣窣进了寝宫。
庆安帝四下看了眼,又掀开床垫,茶室下方的暗格,他走了走去,心里越发恐慌。
宋昱琮安排的守护,不该出差错。
可自己分明听到了异动,声音极小,可他如履薄冰的那些年,惯会听声响,以此辨别危险。
茶室的院门很快被唰唰的撬动,空叟一动不动的坐在毛毡上,看庆安帝额头冒了汗,此处幽静,便是护卫也是极少的。
茶室处于宫城中央,需要途径许多把守严格的宫门,才能抵达。
故而茶室一直没添侍卫,庆安帝踱步的频次提高,空叟清了清嗓音,问,“皇上在怕什么?”
“你说朕怕什么?”
庆安帝反问,又蹙眉瞪着空叟。
“皇上觉得,门外之人是大殿还是三殿?”
空叟慢悠悠的盖了茶盏,眼睛略过庆安帝手中的短剑,笑了笑。
“皇上不是习武之人,短剑防不了身,却能伤己。”
言外之意,不如不用。
庆安帝似看到希望一般,俯下身子坐在他对面,“是不是有密道,你有没有私挖密道?”
空叟摇头,“贫僧的一举一动都在皇上的监视之下,怎可能有密道。”
“没有密道,没有密道你为何这般淡定!”
庆安帝近乎吼叫起来,他紧紧攥着短剑,那声音好像一根根细针,渐渐地刺入指缝,令人焦灼,不安。
“贫僧不怕死的,皇上也不该怕。”
“你说什么?”庆安帝闭了闭眼,慌乱的情绪下,他根本听不明白空叟的意思。
“皇上此生,杀死多少人,又间接害死多少人,可有想过,那些人临死之前,是否像皇上一般恐惧,害怕,可有想过,那些人的家人,何其无辜,可怜。
皇上是该害怕,害怕死后,见到那些人,那群人,会将你剥皮拆骨,吞入腹中。
可你,又有什么好怕的呢?活着便一无是处,死了还能为三殿腾出位子,也算贤德一件。”
庆安帝踉跄着往后退了退,手中的短剑兀的挥出,挡在身前,“你是谁,你不是和尚,你想杀我,你是谁的人,是大殿还是三殿。
不对,你是三殿的人。”
空叟嗤笑,“我只是一个想杀你的人,不是你们皇家的人。”
“你为何要杀我?!”庆安帝的嘴唇哆嗦着,渐渐泛起了紫色。
“皇上为何不问问,我一介僧侣,如何煮的一手好茶。”空叟将茶炉一踢,溅出的火星子遇到竹篾便迅速的燃了起来,房中一切都是木质或者竹制,近几日少雨,愈发干燥易燃。
零零星星的火苗很快烧成景象,空叟看着被火势隔开的庆安帝,那人被逼到了墙角,双手贴着墙皮,空叟将一条长长的竹案踢到庆安帝面前,竹案上浸了浓烈的酒,遇火立时发出噼里啪啦的烧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