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道父亲不做丝毫抵抗便干脆弃了她。
如果是旁人,成国公不会这么轻易扔了许文茵这枚棋。但倘若是当今圣上的话,便说得通了。
看来新帝是忌惮着许家,才娶了许家女,还要以许家二娘子的命来试一个成国公的忠心。
新帝没像对谢家那样对许家,是因着许家是新帝党,也是怕许家狗急跳墙。
成国公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他当机立断,将许文茵推出去,以保全许家。
许文茵扯起嘴角,有些想笑。
她早已悲痛过,此刻站在冰冷的寒冬夜里,只觉得讽刺。
许文茵神秘兮兮地说出这番话,本是想看看谢倾惊愕的神色。
哪儿想谢倾听完,脸上表情都没变一个。
倒是眯起眼,若有所思。似乎毫不意外。
许文茵有些失望。
随后他才哼了声,“怪不得南曲星那老狗贼这般卖力。”
却没像往日那般说个不停。
许文茵苦中作乐的乐也没了,此刻兴致缺缺。
她看眼搁在一旁长椅上的灯笼,里头的火光还在跳动。
她道“看来小侯爷早就知道了,这场买卖我还是欠你的。”
谢倾立在亭中,她就站在亭边,雨丝堪堪从她的背后擦过。长长的睫毛上似有雨滴,晶莹剔透,甚是好看。
她今日穿了条青色碧罗裙,外罩银狐披风,领口镶着白色貂毛衬得一张小脸娇艳欲滴。
许是来的路上雨势大了,裙角留下了深色的水渍。
谢倾看着看着,突然就不想说话了。
耳边是淅淅沥沥的雨声,偌大的院子伴着黑夜,她站在那里,离他不过数尺。
许文茵见谢倾久不答话,纳闷地抬起眼看他。
却听谢倾忽地话头一转,“你冷不冷?”
他嗓音柔和,低低切切。
开封的冬日,自然是冷的。且今夜下了雨,便是刺骨一般的寒。
许文茵不明白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嘴上依然淡淡地答“不冷,劳小侯爷忧心。”
谢倾垂下眸子,呢喃道。
“骗子。”
她的一双皙白素手露在披风外头,寒风吹过好几波,那手已冻得僵硬。
许文茵抿抿唇,将手又往披风内缩了缩。
她要撑伞,之后还得提灯笼,便没让芍药带手炉出来。左右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却没想到雨夜寒冬竟这般冷。
谢倾沉默地向她伸出手,那手在半空顿了一瞬,又放下来。
他一把解开身上的大氅,将其团成一团,不由分说塞进许文茵手里,“给爷捂好了。”
这番动作太快,快得许文茵都来不及推辞。
只觉得手上的大氅还残留着谢倾的体温,她不知怎么的,就觉得冰冷的手指一点点回暖,方才刺骨的寒气霎时就散了。
谢倾没察觉到许文茵的僵直。他步到她身侧,微微屈下膝,低低问“可好些了?”
他似轻似柔的嗓音透过细雨,传进她耳里。
许文茵垂着头,默了又默,才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小侯爷若无事,我得回去了。”
说罢要把手里的大氅推给谢倾。
谁料面前这人却伸出手来一把将大氅稳住,他突然靠过来,许文茵退无可退,二人的距离变得十分的近。
许文茵能看见他棱角分明的下巴,突出的喉结。
听他在头顶上缓缓道“我是来跟你道别的。”
许文茵手一颤。
“我本就只打算在开封待一日就走,但……”他顿了一下,却没说为什么,“如今我必须得走了。”
许文茵移开眼,“你要走,走便是。做什么要来和我道别?”
“自然是因为我想。”谢倾低哑着声音,“想告诉你,也只告诉你。”
他半掩的眸子里藏着许文茵不曾见过的温柔。
“我不知道这一去会到什么时候。但凡事必须有始有终。我曾告诉你,我来了。现在我也得告诉你,我要走了。”
他在她的注视下,一点一点放开手,往后退开几步,拉开了二人间的距离。
“空谷映月的事,你别怕。我留了人下来护着你,保你明年春天返京时一路畅通无阻。”
谢倾不知道,她早就回不去也不打算回去了。
许文茵看着他月色的衣衫,冠玉似的面颊。
明明是没有月的雨夜,她却觉得眼前似映着皎皎明月。
她终于露出丝笑来。
她道“多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