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漆黑的汽车停在门口。
为首的辆车门打开，左右下来两个身量挺拔的男人，极短的发，完美的头型，肤色极白，为首男人耳上的翠钻耳钉在灯光下散发出逼人的贵气。
他们前后走到门前，鼻翼轻轻抽-动。
店老板笑得脸都快烂了。
他忍不住再看了眼两个男人乘坐的车辆的后面那辆，汽车安静停留在那里，但就是无法忽略它的存在。
“都准备好了，就等吴先生确认了。”
被称作吴先生的男人伸手在方才那只蝮蛇停留过的位置轻轻按了按，另个男人则环顾四周微微蹙眉：“没开空调？”
店老板转头向快要转弯的阿辉喊：“你没耳朵，没听见啊，开空调啊。”
阿辉低声骂骂咧咧两句，向顾匆匆道：“你从这里进去，走过过道向左转就是后厨，大师傅在后面，你就说你新来的，他会给你派活的。”
顾匆匆微微点头：“谢谢。”
阿辉听到忍不住又道：“后院笼子里有些新到的货，你自己小心罢。”
顾匆匆再谢过向里面走去，店面外面装修尚可，但里面看不到的地方都极为简陋，能拆的柜子都拆了，全堆放着各种各种的笼子，密密挨挨挤在起，有的里面还有东西，有的空空如也。
走过走廊，再后面是个不到二十平的小院，兼顾临时仓库和清理杀蛇的地方，后厨就在小院东北角，空气残留着淡淡的说不出的味道，顾匆匆心里生出淡淡的不适，脸瞬好像更痒了，举目看去，果在后院墙角看见圈蕤的凤仙透骨草，开得异样灿烂，她定了定神，走向厨房。
里面意外的干净整洁，个大胡子年男人正在往锅不知道什么羹汤里面加配料。
顾匆匆道明来意，大胡子厨师上下打量了她眼，见她眼睛生得极好，只是带着口罩，仍遮不住脸上的红斑，好在看起来还算机灵。这才拿着架子自我介绍姓周，负责所有后厨事宜，顾匆匆乖巧道了声周老师好。
他倒也不客气，当下就给顾匆匆派了任务，让她先将北芪花菇口蘑等等配料清洗出来，他自己刀刀开始整理蛇段，那刀漆黑钝重，看便上了年纪的。
落在不知道什么材质的砧板上，发出暮鼓晨钟样的钝响。
四周安静如夜，厨房零星放着的两笼蛇蜷缩在角落，蛇头深深埋进身体。
只有单调的咚咚声。
顾匆匆麻利将分好的材料分了类，挽起衣袖，在水池旁仔细清洗。
周大厨无意在她手腕上的手环扫了眼，眼睛立刻微微亮。
“阿顾，你这手环有些年月啊。”
“嗯。”顾匆匆不太想讨论手环的事情。
周大厨又道：“小姑娘带这个不好看，我说还是换成那种，□□的，可靓了，正好我闺女有条，你要喜欢，我给你换。”
顾匆匆婉拒道：“谢谢周老师，这个从小戴惯了。”
她手上的这个手环，有记忆的时候就在，直没有取下来过，两环交叠，圈颜色微浅，圈微深，似乎为她量身定做般，小时候刚刚合适，随着年龄的增加，也还是恰好到处，手环算不上精致，趁着白皙的肤色，却也十分特别。
周大厨吃了个软钉子，又问：“小姑娘怎么想到这里来兼职？”
“工资高。”顾匆匆微笑说。
“不怕蛇？”
顾匆匆看了看角落里忽然直起身子的花蛇：“还好……周老师呢？周老师定来了很久吧？”
周大厨笑：“你说呢？”他道，“我啊，也是上个月才来，但我做这行快二十年了，别怕，蛇这东西啊，邪恶，冷血，捂不热，所以不值得同情。”他眼看穿了顾匆匆的心思，道：“人吃五谷杂粮，吃猪羊牛驴，蛇啊，你往远处看，就是绳子，你说吃绳子有什么怕的呢？”
顾匆匆清洗完盆花菇，颗花菇从手指缝滑出，不小心滚到地上，她蹲下来捡，正好看见大厨的围裙下还挂了个透明袋子，里面是新片好的蛇肉。
呃……这是什么情况。
见她撞破，周大厨见状立刻强笑道：“这些蛇肉不好，扔了也可惜了，拿回去给孩子炖汤。”
他又忙说：“哎，那个你洗菜可以用热水啊，这浮城的水库在山顶，这水啊，冷手。”
其实水并不冷，顾匆匆却瞬间陡然感觉到了丝寒意，她猛地抬起头，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有什么不样了，耳旁极轻的声嘶声，紧接着又是声，她转过头，四周的空气似乎也不样了，周大厨却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还在喋喋不休说些有的没的。
顾匆匆伸出手指：“嘘。”
周大厨笑：“就是就是，这些事大家也都心知肚明，真犯不着让老板知道，你想想，他赚多少钱，我们赚多少，我们就是捡点边角料——我是老浮城，别的嗜好没有，就喜欢吃口蛇味。”
正说着，外面忽然怒气冲冲走进来伙计阿辉，他进门就踢了脚门口的铁笼，背上都是汗湿的痕迹：“烦死了。”
周大厨瞥他眼：“满头汗，怎么了？”
阿辉欲言又止，正好看见旁的顾匆匆，立刻道：“诶，阿顾，老板叫你去前面招呼。”
顾匆匆有些意外，周大厨忙道：“老板之前说要预备个招牌前汤，花蛤豆腐汤，我看晾得正好，你就送去吧。”
阿辉没好气：“送三份。”
顾匆匆擦干净手，将口罩向上理了理，尽量盖住脸上发-痒的地方，似乎脸上的过敏又严重了些。
她端起托盘向外走去。
身后传来阿辉忍不住的抱怨声：“这有钱人真是脑子不好使，这天气叫我开空调——”
周大师安慰道：“再不好使也比那个铁公鸡好使些，反正开空调又不是要我们的钱。”
阿辉愈发抱怨：“你不知道——”
顾匆匆走出厨房。
晚风徐徐，但整个后院的情况好像也有什么地方不太样了。
远处昏暗的灯光下，开得葳蕤繁茂的凤仙花全部耷-拉着花瓣，空气意外变得清新了许多，心口的不适也少了些许。
走廊旁边的笼子都是窸窸窣窣的声音，那些加了药昏昏欲睡的蛇全都醒了，在铁笼里面伸长了头颈，好像有对耳朵似的，齐齐朝向个方向。
她走过走廊，到了前院，外面没有人，院门也微闭。
看来客人是在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