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刺骨的水，顺着喉咙滚下，他呛了口，以拳触唇，轻轻咳嗽了声。
然后他面不改色，直接将剩下的药水全喝了。
顾匆匆倒抽口凉气，怎么这么虎？
说了烫，非不信，刚刚烧开的水，就这么直接喝？看来真是从小养尊处优惯了，没有人帮忙，自理能力差得简直让人发指。
思及此，她忍不住又看了眼他的手指甲。
长度……真是应该修剪的长度了。
撕伤疤和剪指甲真是人类与生俱来的乐趣和天性，顾匆匆也不例外，她迟疑了下，还是忍不住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个旧旧的指甲剪。
“你要不要用这个？”
厉承泽看了那个指甲剪眼，然后用种她不太明白的眼神又看了她眼。
好像是在问她“找死？”
顾匆匆拿都拿出来了，又道：“这个虽然旧了点，但是很干净，我用了都会清洗的。”
厉承泽没说话。
空气有点诡异的沉默。
顾匆匆心里顿时暗骂自己的多事，也许人家就是喜欢长指甲呢，也许人家就是想要留得更长才修剪呢，也许这个长度挖鼻孔正合适呢，都跟你样强迫症，随时修，要你这么多话。
她正讪讪预备将指甲剪收回来。
厉承泽忽的向她伸出了右手。
顾匆匆愣，那只手没动。
理所应当，非常自然。
顾匆匆：……
的确，左手剪不好右手的指甲，反正他也是老板，拿人钱财□□。
顾匆匆这么想着，便顺手从后面拖过张凳子，将指甲剪打开，然后坐下伸手捏住了厉承泽的小块手背。
好冷的手。
她按住心头的异样，选了个食指。
就像捏着块冰。
指甲有点奇怪，里面似乎隐隐有……血线？她蹙眉正待看得更细。
厉承泽忽然问她：“你刚刚想找我说什么？”
顾匆匆注意力顿时被转到了这边，她想起来意，边捏住他的指头将指甲喂到指甲剪里面，面回答：“我看姜婆婆的嘴巴，上面有点破口，这个是不是要蜕皮了啊。”
蛇这生会经历不同的阶段，每个阶段最显著的变化就是蜕皮，蜕掉老皮之后，恍若新生，又会进入个新阶段。
蜕下来的蛇皮被叫为“蛇蜕”，也就是药店的“龙衣”，是上好的药材。
但般蜕皮之前都会有些征兆，比如眼睛的颜色变化，还有身体皮肤的颜色也会比平常要浅。很多蛇还会停止吃东西，性情也会温驯起来，因为蜕皮要消耗身体大量养料，困倦也是常有的事情。
这个时候，也是野外捉蛇的最佳时间。
“不是。”厉承泽否认。
她说：“我看它直在睡觉，也没有吃多少东西。”
“它牙不好，胃口向来不好。”他居然解释了句。
“哦。那就好。”
这边说着，顾匆匆正好用力压下指甲剪，指甲剪没动静，她再用力。
还是没动静。
指甲剪仿佛焊接上了般。
钝了？她愣了下，这回咬了咬后槽牙，加了只手上去，她本来力气就不算小，这下去，蹦的声，个东西弹出来，打在额头，她伸手按住额头揉了揉，吸了口凉气。
定睛看，手上只剩下个指甲剪的下半部分，竟然剪崩了。
……
顾匆匆：“……那个，我这个指甲剪。”她默默伸手从厉承泽的肩膀上拿下剩下的半块指甲剪，“……有点旧了。”
厉承泽：“看出来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蛇丘姜醒来了，蛇尾碰到了里面的个小铃铛，顾匆匆正好找到机会过去继续自己的工作，黑蛇歪着头打量她，她用手指指那个食盒，蛇丘姜不屑顾的样子，向着她爬了过来。它已经很老了，蛇眼也有些浑浊，顾匆匆将头低下来点，它便像个人样打量着她。
蛇信微微吐了下。
她也微微笑了下。
厉承泽不知什么时候重新戴上了手套，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看着这幕。
“她喜欢你。”
工作的认同让顾匆匆露出了微笑：“嗯，可能我身上有同类的味道？”她微微侧脸，没有回头，“我也养了条小黑蛇，能听懂话，很可爱的。”
“是吗？”身后传来冷冷淡淡的声音，似乎有点……不悦。
“不过，厉总放心，我不会耽误工作的。”顾匆匆立刻道，“小黑宝很听话，每天只需要晚上吃个蛋，也不乱跑。”
“蛋吗？……我听说，蛇并不怎么喜欢吃蛋啊。”
顾匆匆摇头，脸上露出：“怎么会？蛋很好吃的。它呀，每次都是口个。”
拜托，那是你硬塞下去的吧。
顾匆匆走了好会，吴端才不失时宜走了进来，厉承泽的脸有点黑。
“老大，是不舒服吗？”他神色有些忧虑，“我看这情况，会不会是因为雷劫，您这次蜕皮征兆好像提前了——”他显然对某些回忆心有余悸。
“不妨事。”
吴端又看到了桌上碎开的指甲剪。
神色更震惊：“老大，您……是在修指甲？”
水晶箱里面的吃瓜群众翻了个身，苍老的声音提醒说：“他让别人给他剪指甲。”
吴端：……
“老大，你……虽然这个指甲异化后是——”是没有粉粉嫩嫩那么好看，但也不至于拿自己身体开玩笑啊。
厉承泽的指甲不同，因为他的身份，他并不同于般的蛇，在上次进化之后，已然有化龙的征兆，而他的爪，般都是可以控制长短的，在攻击时候露出使用，段时间后会自动隐匿，最特殊的是，每颗从爪尖到指甲都有血线，若是伤到，便会出血，而且极难止血，寻常的止血粉根本无用。
厉承泽：“反正剪不动。”
吴端：……理是这么个理，不过……
厉承泽已经不想和他纠结此等微不足道的小事了。
他想起什么似的：“她小时候过得不好？”
“不好。”吴端想起那些调查情况，“靠着救济和帮助，她高周末就要找机会打工……加上她的时运财运的窃失，必须要付出常人百倍的努力，才能得到百之二的回馈，总之，就是非常清苦。”
“她长得不错。”
吴端知道厉承泽的意思，但凡长得不错的女孩，总有无数可以不劳而获的安逸可能，更何况是顾匆匆这样的容貌早已超过不错这样的范畴，总是不应该到这样的地步才是。
“万幸她没有考虑这样的道路，否则，邪财生非，她恐怕也活不到今天了。”吴端沉稳的脸上也有丝动容，“顾小姐是个……不错的姑娘。”
厉承泽若有所思：“难怪。”
难怪鸡蛋就是她觉得能给他的好东西了，还天个。说来说去，还是见得太少了啊。
真是头发长，见识少啊。
看来。
是时候让她知道什么叫美味了。
冷水冰胃，他想起什么，伸手哈了口气在手心，嗅了嗅。
要死，现在仿佛呼吸也有点蛋黄味了。
又是讨厌鸡蛋的天。